尴尬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儿,石苇又问起如何离开的事。

“你只要闭上眼睛,想着外面的场景,就能出去了,再想想这里就能回来。”白诺诺完全不把这个难题当回事儿,但拒绝和石苇一起出去,理由是担心被那些坏人发现。接着,白诺诺又郑重告诫石苇,绝不能把学会控水之法的事告诉外人,更不能在人前展示,否则会招来大祸。任凭石苇如何追问缘由,白诺诺就是不说,最后干脆送了他一个白眼,让他赶快走人。

事若反常即为妖,石苇早听说过这个道理,但此刻,他却完全失去了判断力。事实上,天上连一个馅饼都掉不下来,怎会凭空掉下个媳妇?白诺诺看上去不过十岁上下,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么快就下聘,成亲,任何常理都解释不来。石苇甚至忘了询问对方的身份来历,就稀里糊涂地成了家。

石苇闭上眼,心中想着水潭边的草地,周身顿时蓝光闪耀,一层水幕将他紧紧包裹住,进而消散在空中。

“傻子!”见石苇身形消失,白诺诺恨恨地骂了一句,脸上的表情带着些许戏谑,又有几分回味。她伸出右手,一团蓝光瞬间凝聚在掌心,光晕猛然一颤,向空中激射而去,飞行数里,便一头扎进湖水中,不见了踪影。

迷迷糊糊中,石苇感觉到一条大舌头在舔自己的胳膊,他睁开眼,见红腿忠实地守候在身边,不时轻轻地翻弄他的身体,期待他醒来。

四周的雾气越来越浓,模糊的视线更能勾起未知与恐惧,石苇害怕极了,赶紧叫上红腿,一起冲到林边,钻进来时的小路。

回到家里,已经是四更时分。石苇急忙插好门,从床头拿起晚上剩下的两个窝头,心念一动,回到岛上。眼看着白诺诺将窝头吃掉,石苇才回到屋内,此时天色已经微明。

折腾了一夜,早餐也给了媳妇,石苇又饿又累,两眼昏花。他强打精神出了门,牵着黄牛走向镇外,一路上两腿发飘,几欲摔倒。“即使再危险,一会儿也要掏一个野蜂窝”石苇暗下决心,加快了脚步。

“赚钱养家,赚钱养家,唉,牧童靠什么赚钱养家?”石苇边走、边想、边叹气,每每想起白诺诺,他总是莫名其妙的心头一暖,接着又暗自伤神。一直吃窝头肯定不行,再说了,自己也不能一天到晚饿肚子,可自己连工钱都没有,又能怎么办呢?没来由的责任感压在肩上,就连喘气都艰难无比。

-----------------------------------------------自从那晚逃回家中,石苇再也不敢去那个水潭边放牛,狠了狠心,他还是重新回到乱坟岗附近。

事实上,那个水潭早已消失不见,周围被浓厚的雾气笼罩,多有毒蛇出没,没人再敢靠近。时间长了,镇上谣言四起,有说山神显灵的,有说鬼怪作祟的,更有说仙人施法的,过不了多久,这些谣言便会插上翅膀,变成传说故事,到处落户生根。

石苇并不在意这些,而是一门心思地琢磨赚钱养家的事。

松树沟镇最能赚钱的就是刘扒皮了,石苇现在对这个往日里恨得牙痒痒的东家充满了敬意。石苇很想知道刘扒皮是如何赚钱的,他去找小四打听,并做好了承受任何打击的准备,即便如此,他还是当场傻了眼。刘扒皮有土地上千亩,每年收租都要斤斤计较,搞得种田的佃户苦不堪言。刘家还在府城经营玉器作坊和酒楼,另外还有四个售卖山货的铺面,赚的钱数都数不清。

无论是收地租还是开铺面,都要大笔的本钱,没有本钱,什么也做不成,石苇总算明白了这个道理,却只能盯着手里的钱袋发愣。三天了,答应白诺诺的肉汤还没兑现,给她买吃的却花去不少钱,现在,钱袋里仅有28个铜板了。“我到底能做什么呢?恐怕除了放牛,什么也不会。”石苇大骂自己没用,却也无可奈何。

辗转一夜,石苇绞尽脑汁,还是想到了一个办法。第二天一早,他将牛羊安排好,便回到镇里,在集市上买了一把锄头和一些麦种,又咬牙买下十个鸭雏,这些东西让石苇的财产再次缩水,只剩下16个铜板。

回到山坡上,石苇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心念一动,来到百梦园。和白诺诺打了个招呼,石苇就自顾自地开始忙活,他在河边圈下一小块地,打起垄,洒下种子,然后又出去一趟,找来许多干草为鸭雏做了一个窝,撒下些谷糠。石苇吃百家饭的时候经常东走西逛,因此对农活并不陌生,但他从未亲自干过,虽能照猫画虎,却也是摸着石头过河。

做完这一切,石苇开始深入密林,用水矛砍伐树木,破成木板,一块块地运到矮丘旁边。自从练习了《百川杂记》中的口诀,石苇觉得自己的力气一天比一天大,到现在,扛起一块两丈长,四指厚的木板根本不费劲儿,那水矛锋利异常,破开树木时切口平坦匀称,也是很好的工具。整个下午,石苇都在忙碌着,到了傍晚,木屋的地基已经打好,石苇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又整整干了一夜一天,白诺诺终于结束了在空地上打盹的生活,住进新居。木屋造得很结实,就连桌椅板凳都一应俱全,白诺诺大肆夸奖了石苇一番,夸奖完了,又对他种地养鸭的行为表示不满,认为是没出息的表现。

“要不我把这个给你,做点生意去。”白诺诺没说几句,就把那个元宝拿出来。

石苇慌忙逃跑,撞得桌椅和木门噼啪作响。刚成亲几天,就要把聘礼拿回去,石苇万万不能接受。在松树沟镇,吃媳妇的软饭是要被戳脊梁骨的,比如越大叔,原本小日子过得不错,就是因为好吃懒做,整天拿媳妇娘家的嫁妆喝酒赌钱,最后连媳妇都跑掉了,现在穷困潦倒,只好去打更。

第二天一早,石苇战战兢兢地来到木屋前,手里拿着一个坛子和一个布袋,他昨天又掏了一个野蜂窝,今天起早去买了些白面馒头,一块儿送来。

“这馒头很贵吗?”白诺诺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小口,又递给石苇一个。

“一文钱五个,不便宜。”石苇拍了拍肚子,把馒头推回去,示意自己吃过了。

“你自己会做吗?”白诺诺抬头看石苇,顺便把一碗蜂蜜端起来。

“该不会是让我卖馒头吧?秋天再说吧。”石苇点了点头,又开始记挂地里的收成。

见石苇又发愣,白诺诺轻笑一声,放下东西,拉着他直奔门外。

石苇已经揉了五遍眼睛,还是不敢相信面前的事实。昨天才种下的一亩麦田,如今已经长出了一片两寸多长的嫩苗,随风摇曳轻摆,将小河边衬托得生机盎然。

春种秋收,这是千百年不变的至理,面对突然窜出的麦苗,再笨的人也会犯嘀咕。石苇似有所悟,回头仔细打量那些鸭雏,但它们却和昨天一样,没有什么变化,他于是不错眼珠地盯住了白诺诺。

“再过三五天,地里就有收成了,记得给我做馒头。”白诺诺自顾自地照顾那些鸭雏,见石苇盯住自己,立刻会意,忙道:“别这么看我,是它们自己钻出来的。”说完便起身离开。

既然与白诺诺无关,就是这土有问题,石苇捻起一撮黑土仔细看,这土除了比山上的土黑一点、亮一点,在没有什么不同。石苇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原因,于是索性不想,又在密林里找了些草药的种子和幼苗种上,等着收获。

几天后,麦子果然成熟了,金黄的麦穗让石苇喜出望外,收割称量后,竟然有500多斤,就算刘扒皮家里最好的田也远远不如。石苇忙着给白诺诺磨面蒸馒头,也不忘照看新开辟的药田,这些草药也长高了不少,估计两三个月就能成熟入药。石苇很满足,他和白诺诺再也不用啃窝头,吃咸菜了,就连红腿也能吃上白面馒头,粮食和草药还可以卖掉赚钱,长此以往,就算赶不上刘扒皮,这种生活已经超过了镇上的大多数人。但这些只是个构想,石苇根本不敢在镇上出售粮食,他一个穷牧童,一旦说不清楚,就会被当做小偷抓起来。

即便如此,石苇还是对吃不完的粮食大感满意,他将这种心情表达出来,又换来白诺诺一个大大的白眼。石苇于是又开足马力,整日琢磨赚钱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