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未把心思表露出来,颊边带着浅浅笑意,“我那是昨儿夜里吹了风,便整宿没睡安稳,这才难得早的。”

赵北庭定定地望着姐姐,见她面上的笑容还如往常那般亲切,心里的疑惑这才渐渐打消。

“我就说姐姐今儿竟起得比我早呢。”赵北庭幼嫩的小脸上也荡起微笑,欲与她再说两句,却被江氏打断。

见到儿子过来,原本冷若冰霜的江氏忽然变得极尽温柔,朝他招手笑道,“快过来母妃身边坐下,这大冷的天,可用过早膳没有?”

赵北庭笑着点头,“母妃放心,儿子过来时便用过早膳,倒是我听说姐姐还没用早膳呢。”

方才他在门口见到蝉衣麦冬二人,凑巧听到蝉衣说姐姐今儿早上起来便到凉亭走走。

“我是没多大胃口,许是昨儿夜里受了凉。”赵淑懿仍旧淡笑着回道,可她心里却很是复杂。

听到姐姐这般说,赵北庭立马皱了眉,说道,“那姐姐可有请大夫过来瞧过?若是没有的话,那要不今儿还是别过去祖母那儿请安了吧?”

赵北庭是一片好心,可她还没开口呢,便听到江氏责备的语气响起,“晨昏定省乃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不过是夜里没睡好吹了冷风,哪里就有不去的道理?”

江氏素来见不惯儿子亲近她,平时是没正当理由阻拦,这会儿便有了说法。

“母妃,姐姐着凉难道还要过去请安吗?更何况姐姐从小身子便弱......”赵北庭见姐姐咬着唇很是委屈,便替她不平。

许是赵北庭为她说话,刺痛了江氏的双眼,赵淑懿心里反倒舒畅了几分,轻轻地摇头,“我没事的,放心。”

“姐姐......”赵北庭仍然不放心,可见她这般说了,也就闭了嘴。

见到儿子这般,江氏心里难免有几分膈应,扯开话题,“我这些天见你清瘦许多,可是因为学堂功课繁多?”

虽说赵北庭如今才九岁多的年纪,可郡王府男儿满了六岁便要搬出去住,这是郡王府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对于赵北庭这个儿子,江氏可谓是疼到了骨子里的,可再心疼再不愿意,也没法越过祖宗规矩强行留下他。

赵北庭搬出去后便住进了敛竹居,墙后面便是前世江烟岚住的那处地方,边上又有几位堂兄住着。

从沁兰居搬出去后,赵北庭便要每天到竹苑去听课,短短三年时光,就已学成小大人的模样。

几位堂兄比他年长,可学的功课却是一样的,每每见到他下学回来,江氏都很是心疼。

“这倒是没有,竹苑虽说没有午膳,可儿子下了学便会回去用膳的,”赵北庭笑得轻松,说道,“这些天夫子教了许多,我还有些不会的,便趁着早上起来温习一遍。”

饶是如此,可江氏还是心疼,“夫子教的那些你记下便是,左右你如今还小,那些东西还派不上用场。”

闻言,赵北庭皱了皱眉,振振有词地说道,“那怎么行?有道是学业不可荒废,即便我如今年岁是小了些,可我也该像几位兄长学习才是。”

江氏被他说得一噎,面上顿时便有几分窘迫。

可她见到这般懂事乖巧的儿子,她心里还是欣慰的。

“我对这些并不懂,左右你记得多休息便是。”江氏满脸心疼地道。

赵北庭笑着应下,江氏便拉着他又说了许多,其中更多的还是叮嘱他。

赵淑懿站在边上冷眼看着,有这般聪慧懂事又乖巧的弟弟,她原该是要高兴的才对,可她却无法高兴得起来。

前世她想方设法地讨好江氏,可江氏对她却是越来越冷漠,好在那时候她还有个向着她的弟弟,心里宽慰不少,对这个弟弟她也是倾尽所有了的。

便是前世她恨江氏,恨江家父女,却独独没有恨过他,甚至还掏心掏肺地对他好。

可后来她终于知道那个秘密,却是为时已晚。

她敛了敛眉,莫名地厌烦见到眼前二人,瞧着是无比刺眼。

边上站着的柳嬷嬷并未出声提醒,她就像是个笑话般站在那儿。

“姐姐,母妃正与我说到外祖家,”赵北庭见她抿嘴不语,过来笑着说道,“我倒是没想过,母妃小时候竟也这般淘气呢。”

赵淑懿静静地听着,继而笑了笑,“外祖家我还没去过呢,洛京那般的水乡必定很美。”

可她心里却是怨恨至极的,眼底藏着淡淡愠意。

“若是有机会我倒是想过去瞧瞧,姐姐可要一起?”赵北庭笑容明朗,瞥见边上摆了盘金桔糕,便捻了块笑着道,“母妃这儿的金桔糕我吃着还行,姐姐吃些垫垫肚子吧?”

说完便要将那块金桔糕递给她,却被赵淑懿微微侧身避过,那块金桔糕便落在了地上。

赵北庭愕然抬头,眼里有委屈,很难相信姐姐竟会这般做。

“淑懿!”江氏原就心里烦她,见状便直接拉下脸,怒道,“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庭儿好心怕你挨饿,你却这般!”

说完又赶紧安慰了几句赵北庭,凌厉的眸光再次扫向她的时候,仿佛要在她的脸上盯出个洞来。

好心?

确实是好心。

可她心里原本还有些愧疚,此刻被江氏这般一说,她心里便只剩无边的厌恶与恨意。

赵北庭并不清楚自己身世,所以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对她都很好,可这便能抵得过江氏犯下的那些事吗?

她父亲赵沁于好歹是郡王,年轻的时候生得更是风流倜傥,多少世家贵女想嫁给他,可她父亲却独独钟情于江氏,甚至非她不娶。

可便是这样,江氏又是如何回报她父亲的?

别人心里不清楚,可她心里却是再清楚不过的!

这世她带着前世记忆而回,势必要提早将江氏一族连根拔起!

“我,我并非是有意这般,那金桔糕原是我吃不得的东西,”赵淑懿微微咬着下唇,眼里带着几分愧色,低声道,“许是昨儿受了凉的缘故,总觉得困倦,这才因为没瞧清楚闹了误会。”

可即便她这般解释,江氏脸上的怒色还是没有消下去。

见状,赵淑懿便上前拉赵北庭的手,温声细语地说道,“阿庭是为姐姐好,姐姐心里明白,方才姐姐并非是有意避开你,都是姐姐的错,阿庭莫要生姐姐的气可好?”

她的羽翼还未丰满,这个时候彻底闹翻对她没好果子吃。

见姐姐过来这般说,赵北庭心里的那点震惊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姐姐莫要难过,原是我忘记姐姐吃不得这金桔糕,我没有生姐姐的气,”赵北庭反手拉着她,眼里带着些自责。

见母妃仍旧沉着脸,赵北庭朝她说道,“姐姐原就受了凉,母妃快别这般,咱们一道过去给祖母请安吧?”

说着又朝她眨了眨眼,模样很是俏皮,逗得江氏忍不住笑了笑,这才一道往德宁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