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几名小丫头渐渐的远去,纤漠才从榕树后走了出来。看来今天将军府是不得清闲了。纤漠抬起头向远处望了望,远处的山惦着白雪的颜色。
纤漠转身回房,打开墙角铺满灰尘的箱子,从最底处取了一件粗布的衣裳。拿在手中,她眼里有过片刻的湿润。这件布衣是她娘还未嫁进将军府时穿过的,放在鼻端,上面还隐隐有着江南晚风的香气。
纤漠换好衣服出了门,从内院到大门,将军府忙碌的下人们竟没有一个人来询问过她。纤漠冷笑,她的身份竟然可笑到了如此地步。
在将军府看见的那座雪山在京城的南面,与将军府相隔不过几里。纤漠出了将军府,挑了一条偏僻的小道便向那座雪山走去。
冬还未完,处处都还残留着冷酷的气息,可是纤漠不冷。即使冷……只要看看远处雪白的颜色,她便涌出一股子的暖意。那雪白的深处,埋葬着的是她娘的遗骸。
京城的南面群山林立、风景秀美,向来便是文人隐世舞文弄墨的地方。纤漠不喜欢舞文弄墨,可是诗词歌赋却样样都有所涉猎,萧儿会的,她纤漠也一定会,而且会比萧儿做得更好。
越接近雪山,林木越茂盛了些,纤漠走在林间的小道上,阳光被茂盛的枝叶挡住了,只偶尔留下忽明忽暗的世界。纤漠停下脚步,伸出手,任一缕阳光落在手心里带出零星的温暖。再抬起头时,望着空中跳跃的尘埃,纤漠竟淡淡的笑了。
“啊……”一个女人的惊叫从林中传了出来。
纤漠回过头,望向声音出来的方向,茂密的枝叶挡住了视线,有些暗淡的林中突然间涌出一股危险的气息。纤漠皱起眉,心中却没有恐惧。一个人如果连幸福的记忆都没有,也许便不会恐惧。
惊叫声刚落下,从那方向便渐渐传来仓促的脚步声,脚步声是一个人的,步子过于仓促,连磕磕绊绊的声音都暴露无遗。纤漠想她该躲起来的,她只是一个弱女子,而且她不是好人,她不想管闲事。可是当她转身的时候,一个娇小的人影却从不远的灌木丛内摔了出来。
“姑……姑娘救命!”一个浑身污垢的女人抬起头,她抓着纤漠的脚,脸上的泪痕还未干,青紫的嘴唇,乌青的脸都显示出她的恐惧。
纤漠拧紧了眉头,不自觉的往周围的树林看了看。正在纤漠犹豫的时候,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些隐隐的声响。摔在地上的女子一惊,脸上露出仓皇的神色,抓住纤漠的脚哭诉起来。
“姑娘……求求您,救救我吧……我一辈子都会记得姑娘的大恩大德的。求求您……”那女子哭声悲怆,鼻涕和眼泪同时落到草地上,模样甚是狼狈。
林中的声响渐渐逼近,纤漠望着那片没有光亮的黑暗,眼神有片刻的恍惚。她低头望向地上的女子,“追赶你的是什么人?”
那女子眼里很是委屈,咬着下唇,泪水落下的时候才哽咽道:“是个禽兽!实不相瞒,小女子出生时母亲便去世了,父亲取了一个青楼女子为妻。父亲在世的时候那女人对我便很是苛刻,一个月前我父亲过世了,不想那女人更是变本加厉,竟然将我卖给了东村一个半百的猎人……”
那女子嘤嘤戚戚的哭了起来,还时不时担忧的看向树林的方向。随着女子的叙述,纤漠的心也一点点的变凉,在面前这个女子的身上,她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影子。纤漠眼里的坚毅一闪而逝,有些朦胧的水汽也消散在空中,只是视线却有些不受控制的模糊了。
“贱女人,还敢逃?你可是我用五头野猪换回来的!”一个披着熊皮披肩,背上背着一炉弓箭,手中拿着一捆麻绳的大汉冲出林子大喝道。
那猎人的脚步快,匆匆从林中穿出来的时候,正看见地上的女人抓着纤漠的脚脖子哭诉。那猎人看了一眼纤漠,眼中的惊艳毫无遮掩,只不过他只是个猎人而已,有色心没色胆,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所以强忍着将目光移到了地上的女人身上。
地上的女人慌了,不断的往后退缩,口中更是发出凄惨的叫声。纤漠的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看着地上的女人无助的瑟缩,她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就好像那个地上的女人是自己的影子一样,恐惧、悲惨、看不见希望……
猎人身体壮实,将手中的麻绳挽了个圈,抡起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那麻绳便稳稳的落到了女子的脖子上,猎人手上的力道一紧,两只手并用往里一带,那圈子便收紧了,将女人死死的困住。女人挣扎了一下,除了露出恐惧的一个残影便再也无力反抗。
猎人猖狂的大笑了几声,扫了一眼纤漠,迈着熊步越过纤漠的身旁,拖着那女人便往前走去。
被捆住的女人不再大叫了,也许她明白,她的下场会比死亡更恐怖。她任由那猎人拖着在地上磕磕绊绊,只是她一直望着纤漠,一双泪水还未干涸的眼睛里,满是空荡荡的一片……
而那个空荡荡的世界里,映出的是纤漠的绝美容颜,苍白却无力的美……
“等等……”纤漠冷冷的出声,前面的猎人身形顿了顿,站定了身子转过头疑惑的望着纤漠。
林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风,风好大,纤漠一身布衣在风里招摇着澎湃。纤漠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眸子里有些东西在跳跃,却只有她自己能懂。
纤漠抬眼,再望向那猎人的时候,一双眸子里填满了魅惑,她冷冷的问:“我美吗?比她美吗?”纤漠的手指着地上那个眼神空洞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