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门口,余西荷带着别院里仅有的四个人站在台阶上,面对本家十几个身体强壮的护院,脸上没有丝毫的惧怕。
“哟,什么时候一个老妈子也敢拉了虎皮在主子面前耍威风了?”
“姑奶奶,您这话我可不爱听了,虽然我只是本家的一个老妈子,可是我也是奉了夫人的命令来找大小姐的!大小姐昨夜笄礼上不告而别,可是吓坏了老爷和夫人呐,就差去京兆尹报官了!”
刘妈妈挺直背脊,和余西荷说话的时候也不客气,“再说了,姑奶奶您也是,大小姐年纪轻不懂事,您好歹是长辈,怎的大小姐来了这你,你也不遣人回本家说一声,由得我们满大街的找人。”
这刘妈妈是将军夫人陈氏的陪嫁麽麼,是陈氏的心腹之一,有陈氏撑腰,在将军府就霸道惯了,连府中的一些庶女庶子都少不了要看她的脸色,对这个几乎被余家遗弃的余西荷,自然就更不放在眼里。
“好你个老妈子,还敢指责起我来了……”余西荷气得不行,夺了旁边人手中的长棍就冲了出去,举起棍子就往那刘妈妈身上打。
余家三代将门,余家的女子也和其他世家的不一样,是从小可以跟着长辈一起习武的,所以余西荷也练了一手的好棍法。
那刘妈妈躲闪不及,被余西荷狠狠地敲了一棒子,气得红了脸,招呼着身后的十几个护卫围了上去,口中还谩骂着:“粗鲁鄙妇!难怪能做出和丈夫和离这种事来!鄙妇!鄙……”
“啪”!
一个响亮的而过落在了刘妈妈的脸上,打断了她还没说完的话。
不知何时,余秋意已经来到了刘妈妈的跟前,少女的脸上带着冰冷的笑,连弯弯的睫毛都透露出一股子倔强的狠意!
“刘妈妈,你敢不敢打个赌,就堵……你若还敢再说一个脏字,我就敢绞断你的舌头!”
刘妈妈看着眼前的余秋意,不知为何,她竟有一种感觉,就好像一夜之间,这余秋意已然换了一个人般,完全没了以前的单纯好欺!
不过也只是一瞬,刘妈妈就甩开了这种想法,不过是个十几岁的丫头而已,后半辈子都捏在夫人的手里,得罪了夫人到时候给她许一门磨人的亲事,那她一辈子可就完了!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以前的余秋意百般忍耐,才让给了这些奴才欺主的底气。
“大小姐,我这可是为您抱不平呢,那鄙妇……”刘妈妈扯着嗓门吼了起来,分明比先前气势还甚了些。
“自寻死路!”余秋意叹了一口气,一抬手就扼住了刘妈妈的脖子,另一手拔下头上的珠钗,狠狠地往刘妈妈的口中扎了进去!
珠钗稳稳的插在舌头上,鲜血迸溅中,是刘妈妈惊恐的嘶吼!
还在打斗中的众人闻声,尽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过来,当看见余秋意握着珠钗往外拉,生生将刘妈妈的舌头拉出来的时候,几个胆小的汉子都吓得双腿打颤。
身穿粉色绸裙的少女,身上被鲜血浸湿,她却浑然未觉,只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一抹云淡风轻的笑,那笑明明很美,却偏偏让人感觉到彻骨的寒!
当忘川来到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了这矛盾又震撼的一幕,眼中的意味深长便越发浓郁了一些。
护院们见连刘妈妈都被大小姐拔了舌头,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继续在这里嚣张,几个人扶着刘妈妈转身就走。
看着他们落荒而逃,余秋意冷哼了一声,松开手,手中的珠钗落在地上,她转身,看向倚在门边的男人,“看够了吗?好看吗?”
“好看。”男人面色沉稳,仿佛没有感觉到她的冷意,“如此狠辣的女人,还真是难得一见。”
“既然这么感兴趣,要不要让你也来试一试?”余秋意眉头一皱,不喜欢眼前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像是野兽狩猎时一样,看着无害,却随时可能暴起给猎物致命一击即。
男人的脸色还有些苍白,闻言,摆了摆手,“不了,我身体还没好,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他说折腾的时候,眼神似有似无的扫过余秋意,那眼神赤果果的,让余秋意瞬间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
余秋意脸色黑了个彻底,抬脚往门内走,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跟我来,我觉得我们得谈谈!”
男人耸耸肩,没吭声,倒是转身施施然的跟了上去。
“离月、惜月!刚才那个……真的是你家小姐吗?”直到现在,余西荷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离月两人吞了吞口水,木然的点点头,也是一副惊呆了的表情。
大小姐虽然从小习武,可是从来连杀鸡都不敢看的,怎么一夜之间,竟然敢徒手拔人舌头这种事都做得面不改色了?
书房里,一方红木方桌,正对窗边采光最好的一侧,书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每一样都很精致,书桌的后方是一个一人高的架子,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
虽然只是余家的别院,每年余大将军也只会来这里住几天,但是该有的东西,却一样都不会少。
以前,余秋意也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她生来富贵,未尝人间疾苦,根本不懂得这里随便一样东西拿出去都能够寻常人家一年半载的吃食。
若不是当初她带领军队在边关守城,腹背受敌之下跟着百姓一起度过了最艰苦的一段时期,她到现在也许都不会懂得这些大户人家的奢侈。
书桌两房,余秋意和忘川相对而坐。
“虽然我承诺能让你留下解毒,可是……前提是你得遵守我的规矩。”
余秋意沉着开口,虽然坐着,却背脊挺得笔直,这种气势完全有别于一般的闺阁女子,倒像是军队里久经沙场的将军。
将军?
忘川忍不住一怔失笑,他是魔怔了,眼前明明是个小丫头而已,他怎么就会联想到这将军这个词?
“规矩?说来听听。”他不置可否,眼神里有一抹似是而非的戏虐。
“很简单,你的卖身契在我手里,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奴!你要守的就是奴的规矩。”余秋意不喜欢他的眼神,语气越发生冷了几分,明明是一个沦落风尘的小倌倌,他是哪里来的底气,竟是赤果果的目中无人。
“奴……”他低低的呢喃着这个字,眉眼垂下,遮住了他眼中的光景,让人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对,你想清楚,你如果愿意守规矩,你就可以留下。否则,我卖身契还你,你立刻离开,于我而言也算仁至义尽。”余秋意冷声道。
谁知,她的话声刚落下,对面的男人却突然站了起来。
在余秋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倾身向前,转瞬之间和她近在咫尺。
他身材殷长,双手撑在桌面上,前倾的时候一双薄唇堪堪落在了她的额间,他温热的气息吐出,笑道:“仁至义尽?丫头,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和你之间……怎么说呢?也算是露水夫妻,而夫妻之间的情谊,哪里是一张卖身契就可以算得清的?”
他的气息吐吹乱了她额间的碎发,发丝荡漾,抚过她的皮肤,竟然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一个动作,就轻而易举的撩拨得她险些溃不成军,果然是青楼里调教出来的!
“无耻!”想到这里余秋意气得脸红,愤然一把将他推开。
上辈子,出嫁前她是余家嫡出大小姐,哪怕后娘不喜,身份却依旧摆在那儿,谁也不敢对她出言不逊,出嫁后,她贵为二皇子妃,更是当朝唯一一个御上钦点的女将军,哪个男人又敢在她面前说这种无耻的话?
“丫头,你这样就脸红了?昨天明明很主动……”忘川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颊,笑容更深了两分,又抬起她的下巴,低声道:“你再这样,我会以为你在勾引我……”
“登、徒、子!”
余秋意咬牙切齿的低咒出声,有史以来第一次因为自己不会泼妇骂街而悔恨。
握掌成拳,她狠狠地一击袭向他的面门,那掌风和力道,端的是让男人的眼神都沉了那么一瞬。
不过出乎余秋意的预料,他竟然反应迅速的在第一时间扼住了她的手腕儿。
“你会武功?你绝不是小倌倌!”余秋意诧异了,警惕的盯着他的脸。
忘川无奈的耸耸肩,叹了一口气,“我当然不是。”
“你到底是谁?接近我有什么目的?”一想到这个人有可能是处心积虑接近自己,余秋意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见她发了狠,一副随时要找自己拼命的模样,忘川悻悻的摇了摇头,赶紧解释道:“你别紧张,我不是故意接近你,我也是着了那老鸨的道而已。”
“怎么说?”他最好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
也许是看出了她的杀意,忘川也收敛了戏虐的神情,这才道:“我是云州励清镖局的镖师,在送镖上京的时候遇到了悍匪,受伤奔逃之时被月湘楼老鸨救起,谁知那老鸨也不是个好货竟然打起了我的主意……”
接着,忘川讲述了他可歌可泣的血泪史,很详细的描述了他在月湘楼遭到的各种折磨,其中还不下上百次的表达了他对月湘楼老鸨祖宗十八代的问候,余秋意觉得,他不去茶楼讲野史,还真是屈才了。
“所以,你手中的卖身契是老鸨伪造的,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忘川说得渴了,优雅的替自己倒了茶水。
余秋意盯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还沉浸在他讲述的离奇经历中,虽然听完了,可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突然,她眼神一亮,猛地一掌拍在桌面上,吼道:“你的意思是……卖身契是假的,所以你不算我的奴?”
绕了这么打一个圈子,这才是他想表达的重点?这男人,简直比狐狸还狡诈!
忘川优雅的点头,“不愧是敢买小倌倌来用的女人,聪明。”
“……”余秋意!
“你不但糟践了我,还让我身中奇毒命悬一线,现在还想让我做你的奴?”
忘川冷哼一声,一抬眼,眼神犀利,“丫头,你是真觉得我软弱可欺么?你信不信,逼急了我,我也能学那窦娥去敲响鸣冤鼓,把御状告上一告?”
软弱可欺?告御状?
余秋意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好一会儿都缓不过气来!没了完璧之身的是她,受害者是她,怎么就能被他巧舌如簧说得跟他受了天大冤屈似的?
“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知道昨夜你是迫不得已,所以你只要替我清除体内的余毒,我对此也可以既往不咎,不过……让我守奴的规矩,就不可能了。不只如此,我还要你把我当成上宾对待,毕竟……是你欠我的。”
忘川幽幽的声音落在余秋意耳中,禁不住让她有些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