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余西荷就来了厢房,见惜月正在给余秋意梳头,她便走过去接了惜月手中的木梳替余秋意挽起发来。

握着那一头顺滑的青丝,余西荷忍不住有些感慨,“一转眼,意儿都长得这般大了,这么好看的丫头,也不知道便宜了哪家的小子……”

“姑姑,女子就非得嫁人吗?”余秋意对上铜镜里的余西荷,一瞬不瞬问得很认真。

余西荷抬手就在她头上敲了一下,“那是当然!你看看我就是个例子,和夫家和离之后,这么多年了,余家可曾接纳我回去?”

提起这个,余西荷又长长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这女子的命好不好,就看嫁得好不好了,幸运的话,嫁个敬你重你的丈夫,有了丈夫这依仗,那些妾室自然是不敢造次,要是所遇非人,遇上个厌了你的丈夫,如我这般,容得妾室踩在你的头上,那日子才是真的不好过了。”

余秋意闻言,眼中有些暗淡,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之间便没了话语。

因这次来得急,余秋意并没有带首饰,便简单的挽了发髻,余西荷左右看了看,觉得太素净了些,便想让惜月去她那屋里拿些首饰过来。

余秋意赶紧唤住了惜月,起身拉着余西荷就往外走,“就这样挺好的,我打扮得太过了,没得抢了新娘子的风头。”

余西荷还想再劝,余秋意却不给她机会,直接挽着她出了门,惜月也赶紧收拾了东西跟上去。

离月早就准备好马车等在大门口,见几人过来,赶紧拿了脚蹬放在马车边上,扶着几人上了马车,离月便轻身一跃坐在了马车外面。

车帘放下,等了一会儿也一直未见出发,余秋意正要开口问,就见车帘被挑起,离月满脸为难的看了进来,“小姐,他……”

余秋意从车帘缝隙往外看,就看见马车边上一脸淡笑的忘川。

“你们去喝喜酒都不叫上我,徒儿,你这可做得不地道。”他动作优雅的坐到了马车外面,然后抓紧了缰绳,又对离月道:“小丫头,你也坐车上去,我来赶车。”

离月脸上颇有些愤愤不平,回头看了余秋意一眼,见余秋意虽然拧着眉,却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咬牙上了马车。

余府的马车,空间很大,四个女人也身材娇小,倒也不显得拥挤,只听外面一声轻喝,马车便摇摇晃晃的走了起来。

惜月嘴唇动了动,有些不甘心,想说什么,余秋意对她摇了摇头,她便将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农家的喜事,简单又淳朴,破落的小院里,只贴了几个红色的喜字。

尽管余秋意一行人穿着素净,可是站在这破败的院子里,还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眼看都要快到晌午,院子里却冷冷清清,摆放在院子里的几张方桌上,竟是连一个客人都没有。

离月冲堂屋的方向吆喝了一声,才有一对老人打帘走了出来。

“余大小姐能来我们这小院喝喜酒,真是翠柳几世修来的福气,各位贵客快进来坐,进来坐。”

出来迎接他们的是翠柳的爹娘,本是大喜的日子,老两口脸上却是有些哀愁,见到余秋意一行人才勉强打起了精神。

“翠柳他爹,今天这大喜的日子,怎么院子里这么冷清?”余西荷是个大大捏捏的性子,扫了一圈院子就皱了眉头。

翠柳的爹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倒是翠柳她娘闻言,眼眶就红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还哭上了?到底怎么回事?”余西荷赶紧拉了那妇人的手安抚着。

在翠柳爹娘断断续续的诉说中,余秋意等人才算把事情弄明白了。

原来这翠柳家虽然穷,但是为人厚道,在村子里人缘倒也不错,可是前些天为了给翠柳办喜事,老两口就把继续拿出来翻新房子,顺便修建一个地窖用来冬日储食,事情就处在修地窖的时候。

村里的几壮劳力都来帮忙,可挖地三尺后,竟然发现了一个巨石,那巨石生得奇特,完全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可看上去形状却如盘龙一般,要知道龙这个图案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的,平民百姓随意使用了这个图案也是杀头的重罪。

翠柳家房子下竟生了一块像盘龙的巨石,村长赶紧的报了里长,里长又一层层上报到了县里,县衙里的官爷听说了这事儿,立刻就带了风水先生过来看,谁知那风水先生看了这巨石,还真说出了些名堂。

那风水先生说这真龙盘石如果生在一般的地里,那处地就是一块风水宝地,可偏偏这宝地上竟然被建了房子,房子压住了真龙灵气,那是有损地脉灵气的事,轻则村灭人亡,重则连整个县域都要受影响。

村子里的人一听,都被吓坏了,会影响全村人性命的大事,哪里还会顾及到和翠柳家的交情,立刻就要让翠柳家搬迁房子。

翠柳家穷,哪里有钱修新房,再加上翠柳要出嫁,所以这搬房子一事就搁置了下来,只简单用土又将那巨石给埋了。

说来也怪,自那日之后,村子里的人就开始发生意外,要么就是在山上摔了,要么就是落水淹了,更离奇的还有被房梁上木头砸下来砸的,总之隔三差五就有人发生意外,到现在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竟然已经死了三个伤了十几个。

这还得了,村里的人都来翠柳家闹了,要求他们马上把房子给拆了,晚一天都不行,翠柳他爹娘好说歹说才让村民给了个宽限,好歹让翠柳把这婚事给办了再拆。

不过因为那盘石,村里人都觉得翠柳家成了不祥之地,所以哪怕是翠柳成亲,竟然也没人敢来贺喜,就怕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等这亲事办完了,下午他们就得来拆房子了,唉……”翠柳她娘又抹了眼泪。

“行了,别说了,吉时就快要到了,你赶紧进去给孩子收拾收拾,一会儿烈娃子来了,该接亲了。”翠柳她爹也跟着叹气。

翠柳娘又向余秋意等人告了罪,这才又转身进了屋。

余秋意眉头紧紧拧着,又问翠柳爹,“那房子拆了,你们可有去处?”

翠柳爹闻言,低着头跺了一脚,咬牙道:“山上还有个破庙,暂且还能安置一下,左右我和她娘两个人,凑合一下也过不了几年了……”

“翠柳爹!你们赶紧出来!你家姑爷在村口出事了!”

翠柳爹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脚跑到了门口,一边喘气一边嚷嚷。

“出什么事了?”翠柳爹脸色一变,顾不上和余秋意说话就往那少年的方向走。

“刚才迎亲的人到了村口,正在过桥呢,十几个迎亲的人突然就倒在桥上了,事情邪乎得很,都没人赶上去看呢!”少年一口气说完,脸上都还是惊骇的神色。

翠柳和她娘也听见动静走了出来,两人一听,都急了,尤其是翠柳,本就是心思单纯,一听自己相公出了事,把头上的珠花拿掉就冲了出去。

翠柳爹娘在后面焦急的唤着,她的脚步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哎呀,这是造了什么孽哟!”翠柳娘猛地拍了大腿拉着翠柳爹就追着出去。

余秋意皱了皱眉,没有犹豫,也冷声道:“我们也跟去看看。”

看着翠柳这一家老实人因为一块石头而闹成这般模样,余秋意心中也有些发堵。

她两世为人,看多了尔虞我诈,再看翠柳这一家拳拳之心,便觉得越发难能可贵,更何况,翠柳于她而言有救命之恩,她便更不会袖手旁观,她已经打定主意,这件事,她必然会倾尽全力管到底。

“等等。”只是她的脚步刚迈出一步,一个挺拔的身影便拦在了她的身前。

“干什么?”余秋意抬头,脸色有些阴沉,会拦她的,除了忘川还会有谁?

忘川仿佛没有看见她难看的脸色,反倒是不慌不忙的道:“这件事,我劝你还是不要去管。”

“什么意思?”他话里有话,余秋意能听出来,但是却不喜他故弄玄虚,“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忘川眉头拧着,不经意的往屋子里看了一眼,似乎在犹豫。

“你如果不愿意说,就不要浪费时间阻拦我。”余秋意转身要走。

“这真龙盘石……是不祥之石,这家人沾染了石头上的霾气,你救不了,谁也救不了。”忘川说着叹了一口气,又道:“我们赶紧离开这里,迟了,连我们也会被牵扯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