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黑白无常都笑了起来,黑无常止住笑问:“疼吗?傻小子。”

李文清捂着头,不理会黑无常。面对黑白无常,不近人情的讥笑,李文清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他俩,低下头,强忍着钻心的疼痛,等待疼痛传遍了身体里的每一个神经末梢,并在身体里慢慢消散。

想起自己以前在阳间,有人想不开,自己就会上前去安慰劝解,这两个黑白无常却反其道而行之,令人发指。

白无常走近李文清:“哈哈,阎王爷就知道,你们这些刚离开阳间,来到这里想不开,想自杀的人,多了去了所以就弄了一个法术,罩在你们经过的路上,凡是未到达阎王殿的灵魂,想死,哼哼,那都是死不了的。不信是吧,不信你可以再碰一次试试。”

李文清不言语,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回走十几步,然后转身,一低头,鼓起劲,用上力,双腿撒开,猛地冲向大石头。

“啪”地一声,李文清倒了下来。

“哈哈哈……”黑无常大笑了起来:“怎么样?疼吗?信了吗?”

“我不相信,”李文清捂着头,大叫了起来。

“不相信,你又碰呗。”白无常也跟着起哄。

李文清再一次站了起来,再次后退,再次冲向了石头……

“四引魂魄哟到左边,要保佑家人哟当大官,不愁吃哟不愁穿。”

老者摇动引魂幡,带领着孩子在棺材前,左绕三圈,右绕三圈。

坝子里的人,有的哭出了声音,有的跟着抹眼泪。

“五引魂魄哟到右边,保佑家人哟无病痛,幸福安康乐万年。”

老者的声音凄凉哀怨,象是从另一个世界的荒野上空穿透而来。

坝子里许多的人哽咽起来,哭声象瘟疫一样在人群中传染,更多的人,拿出纸巾,擦拭眼泪;更多的人,泣不成声。

山风在呜咽,山峦在哭泣。

引魂幡在摇动,香烟在棺材上空缭绕。

“六引魂魄哟到正棺,正棺安身哟再也不回转,入土进神位哟永安眠。”老者唱完,拿起一块石头,把引魂幡压在棺材上。

主持人对着话简宣布:“引魂已毕,下面烧纸。”

李思扬以及亲戚,在堂屋门边,架起一口铁锅上,点燃了一卷又一卷的纸。

坝子里人们的哭声渐渐平息下来,烧纸的火光印红了人们一张又一张脸。

大石头旁,黑无常看着又一次撞倒在石头下的李文清,摇摇头,叹息道:“从盘古王开天地,就从来没见过这样倔犟的灵魂,唉……”

”是啊,”白无常眼框有些湿润:“已经撞了四十多次了,他是真想死啊!”

“就是啊,”黑无常深同情:“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他为什么就这么想不开呢?”黑无常抓了抓脑袋。

“真没见过这样倔犟的灵魂。”白无常搓了搓手指。

“你看他,”黑无常睁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又一头撞向石头的李文清:“这是撞麻木了,不知道疼了。”说完,用手指掐了一下自己腮边的肌肉。

“你看他还是不相信,还是不认命。”白无常把长舌头往腰边一顺。

“走,我们不能让他这么一直撞下去。”黑无常站起身:“我们还要去跟阎王爷交差呢。”

“是的。”白无常也站起身来。

黑色无常两人分别站在李文清的两边,架起李文清就走。

“你们别管我好不好,”李文清双脚悬空,急切地央求:“我再撞几下就好了……不不,我再撞一下就好了,再撞一下,就能撞死了。”

黑白无常面对这么一个倔犟人,一句话都不想再说,只是不停地拖拽着李文清离开石头,重新走上前行的道路。

脚链在拖拽在地上,发出“晃啷晃啷晃啷啷”的响声。

黑色无常想不明白,自己不管在何时何地,都把生看作是希望,因为只有生才可能有幸福,只有幸福了,才可能活得有意义。

而身边的这个李文清却颠覆了黑色无常的认知:只有死才有希望,只有死才能有幸福。

这是自己价值观的错误?还是李文清价值观的颠倒?

三个人默默无语地向前走着。路两边仍然坡地,坡地上开满了一簇簇,一丛丛,鲜艳别致,美不胜收,光彩夺目的彼岸花;向前看,铺天盖地,象地毯。象红霞,把前进的道路,染成了红色的世界。

彼岸花,叶落花开,花朵与叶子彼此相望而不能相见。

李文清无心欣赏美丽的景色,只是垂头丧气地向前挪动着脚步,似乎身边的一切,他都提不起兴趣。

不久,黑色无常押着李文清来到忘川河桥上,忘川河桥的桥礅,桥面分别是石块与石板组成。李文清脚上的脚链,拖拽在石板上,发出“晃啷啷”的响声。无意间,李文清把目光投向桥外,只见桥外是流淌的是血红色的河水,心中一震,怎么回事?怎么是这个颜色?不由停下脚步,仔细观看。

黑色无常并不阻拦,也停下脚步等待。

桥下血色波浪翻滚,在波峰浪谷之间,有孤魂怨鬼不断地伸出手,似乎想抓取什么;嘴巴不断地开合,似乎在呼喊着什么。一排血红的波浪,迅速把它们打入浪底,又有新的孤魂野鬼,浮现波峰浪谷之间……远处,还有些虫蛇猛兽,在波浪之中挣扎……呼唤……

瞬间,看得李文清心惊肉跳,想喊,却没有喊出声,想问黑色无常,瞅他们那冰冷的面孔,心中象浮起了一块寒冰,瞬间就打消了问话的念头,只得加快脚步,逃也似的快步走过忘川河桥。

过了桥,迎面看见的是望乡台,黑无常吩咐李文清上望乡台,神情严肃地告诉他:“去吧,看一眼你的老家,看一眼你的父母……离开了这望乡台,今后你再也不可能看你的家乡,再也不可能见到你的父母了。”

李文清心中一热,迫不及待爬上望乡台。

望乡台是由大理石铺成的十六级台阶,上了台阶,是两米宽,六米长的一块空地,空地边沿,是铜制的扶手。

李文清手握扶手,放眼向远方望去,土墙瓦房下的院子里,灯光照在父亲的脸上,父亲的面容清清楚楚地出现在面前。

李文清鼻子一酸,急切地呼喊:“爸爸爸爸……”可是爸爸看也不看自己,也不回应自己。李文清意识到,自己的爸爸根本就听不见自己的呼喊,也看不到了自已。

母亲就在父亲身边。

李文清转而大声地呼喊母亲:“妈妈,妈妈,你能听见我的呼喊吗?”

只见自己的妈妈根本就没看自己,根本就没有听见自己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