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席远恍若未闻,兀自走在前面。
追上他,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沈翩然顿了顿,选择默默的跟在他身侧走。
磕磕绊绊走了好一会儿,总算是走到了村东头。
大伯家就住这边。
刚进门就看到一名身穿土黄色衣服的肥胖妇人,带一岁大娃儿在院里洗衣裳。
“大伯母,”宋席远率先开口。
“谁?哟!什么风把席远两口子吹来了?”宋李氏看着二人,不起身,也不招呼落坐,就那么坐在凳子上笑眯眯道:“今个你大伯他们上山了,不在家,大伯母就不留闲了啊!”
宋席远拱手道:“大伯母,我是来要去年的地租的。”
“什么?”宋李氏把手上的水甩了甩,抱着小娃娃站起身子,“要什么租?席远,你侄子三天两头生病,大伯母真没多余的钱了,不是给你娘说了,等秋收再把两年的租子一次给你家么?”
沈翩然嘴巴张,有些不可思议,这胖娃子哪里像体弱多病的,再看虎背熊腰的大伯母,哪里像家里穷没钱的!她们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宋席远?
宋席远默了默,退而求其次道:“侄子体弱自当好好照料,大伯母就先给我些粮食吧,租子等秋收再给也可。”
“粮食?哪来的粮食?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现下你大伯也不在家,”大伯母将孩子放下,满面愁容道:“好侄儿,就别为难大伯母了行么?”
宋席远薄唇微抿,正要开口说话。
沈翩然暗自攥住他衣袖扯了扯,厚脸皮笑嘻嘻道:“那我们在这儿等大伯回来说。”
大伯母一愣,显然没想到会出来个这么样的回复,当即眼神刻薄的将这个没被她放在眼里的瘦丫头打量一遍,笑了,“侄媳妇儿怕是不知道,席远之前一直读书,不种地,后来伤了眼睛让你大伯帮他种地的事儿吧?”
这是要摆长辈架子?沈翩然面无波澜的假笑道:“大伯母一家对席远的好,我嫁进来后略有耳闻,以后有我了,地我来种,您也可以少辛苦一点,至于之前的租子,我们不多要,米面分一些就行了。”
“什么?”宋李氏眼睛猛的瞪圆,颇大的音量带着几分不悦,“你种你还跟我要租子?我白白替你家种了几年地,你嫁进来就要收回去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
不等沈翩然答话,她紧接着又说,“我们这儿吃力不讨好的替他种着地都没说什么,你一个才嫁进来没几天的小辈儿插什么话?赶紧带席远回去吧,我不同你计较。”
看来这大伯母扯皮一流,根本就没打算给地租啊!沈翩然咬咬后槽牙。
宋席远破天荒的抬手拉了她一把,朝大伯母的方向点了个头,“我娘不在家,即如此,回头再说吧。”
闻言,大伯母面上表情骤转,眉开眼笑朝两人道:“好,你们路上小心,我就不送了昂!”
“行,那您先忙吧。”宋席远率先转身往外走。
沈翩然跟在他身后,走出大伯母家不过十几米,她越想越觉得不痛快,直接停下脚步,“等等。”
“怎么?”宋席远停下脚步转身,想了想,解释道:“大伯母一向如此,你不必往心里去。”
沈翩然简直不知是该开心他会跟自己解释,还是该气闷他受欺负不吱声。
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她叹口气,直接过去拉住宋席远,带他走到树荫下,郑重道:“跟泼妇讲什么道理啊,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跟她说,这事儿必须给个准确回复。”
说完,她直接又往大伯母家门口走。
宋席远动动唇,没开口,默默的看着她背影,眸子闪过深思。
沈翩然再度进了大伯母家院子,大伯母已经不在板凳上坐着了,应该是进屋了。
蓦然文闻见一股子肉香,她脚步顿了顿,狐疑的转了方向,直奔厨房。
打眼一看,厨房面缸里有大半缸的白面,横梁上还挂着几块腊肉,米袋子放在墙角,锅里还熬着骨头汤?
日子过成这样还说青黄不接,那宋家一个土豆的伙食岂不是最后的晚餐了?
“呀!你怎么还没走?”宋李氏从屋里出来,到厨房去添柴,瞧见沈翩然站在她家锅旁,当即懵了,“你干啥?你咋还不走?席远呢?”
把锅盖上,沈翩然看着宋李氏,“大伯母,你锅里炖着肉,厨房还有这么多粮食,怎么就拖租子呢?。”
“你才嫁进来几天,你懂些什么?”宋李氏哼笑一声,“哪里轮得到你说话了?席远走了?你还不快去追你家男人。”
这是铁了心耍无赖了?沈翩然冷冷一扯唇角,不再不管宋李氏,直接把厨房这半袋米拉拽到院子里。
“你干嘛!你还想抢粮食?”宋李氏虎躯一震,急忙冲上去抱住麻袋,将她撞开,嘶吼:“打劫了!打劫了啊!”
“哎哟,”猝不及防下沈翩然被撞的一个踉跄,险些闪到腰。
宋席远听到动静立即走进了院子,模糊看到大伯母宋李氏护住一个麻袋,扯着脖子朝他喊。
“宋席远!好你个宋席远,感情是藏起来了,看你媳妇来欺负我一个老太婆是不是?有没有王法了!”
说着说着,宋李氏开始干嚎:“哎呦喂!侄儿侄媳来抢劫了啊!”
这一喊不要紧,一下子邻里邻居全来了。
宋席远将沈翩然拉到身后,冷眼看着自家大伯母!
一岁大的宋歌此时也从房间爬出来,受惊般坐到地上嚎啕大哭。
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指指点点声音嘈杂,多是议论宋席远。
“各位乡亲,我们只是来要去年的地租,并不是来欺负大伯母的!”沈翩然深吸一口气,拉了拉宋席远的手,随后噗通一下坐在地上,“天啊!我们实在没办法了,大伯母还不给粮!这让我怎么活啊!”
不就是撒泼嘛?
她堂堂博士后,还不会照猫画虎吗!既然已经闹了,那就闹开了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