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沈翩然没察觉到他的情绪，走到床边开始铺被子。

要说宋席远习惯是真好，像沈翩然上辈子自己一人在宿舍懒懒散散的，起了床也不会叠被子，迷迷糊糊刷牙洗脸就出门食堂吃早饭了，晚上再回来脱衣服拱进去睡觉。宋席远每日都非常认真做事，这几天全都是他叠的被子，整整齐齐，弄得她都不好意思，也学着叠了。

棉被发出扑扑的声音，宋席远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进耳朵，沈翩然没听清楚，啊了一声，又问一遍：“你说什么？”

她回头去看，烛光映在宋席远半侧脸，有些幽暗，听他说：“明日和我去村长家将你的名字添进族谱，然后去县里公证。我会让娘把你的卖身契撕了。”

沈翩然想了想，回道：“没事儿，我不介意，就先这样吧。”她打算明天赶紧把楚看草赶工出来卖钱，至于身份不身份的，对她来说没什么说法。

之前她倒是有些愁药妆以谁的名义来，她人微言轻，突然爆出个秘方谁都不会信。本来她是打算给宋席远，但是对方是个秀才，商户低贱，恐怕会影响他的名声。所以宋白氏的出现真是解决燃眉之急。

在沈翩然眼里他们现在可以算是合作关系，而且做生意嘛，你有我把柄我有你秘密，双方才会各自放心，合作共赢，所以不改也算是卖个好，表示自己是依附对方，不需要防备她。

说到底，沈翩然骨子里有现代人的精明、知趣还有与人相处淡淡的距离感。

背对着的宋席远面上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失望，微微捏紧拳头。他就知道，她口中的和自己认为的完全不一样，她并不在意身份，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以他妻子的身份写进宋家族谱。

“你还站那干嘛，睡觉了。”沈翩然有些奇怪地问。

宋席远背脊一僵，下意识去不想去，随后又想到什么，目光渐渐坚定，这才提着木棍一下一下敲击地面走到床边，熄灯歇息。

第二日，沈翩然爬起来做完一系列事情后，开始兴奋地宝贝地把包裹楚兰的布展开，她去了后院，专门找一块干净的地处理。

一小片的菜园冒着绿油油的芽儿，沈翩然摘了几张叶子，涂手捏碎，然后用简易的捣药罐砸，等里面全是绿色汁儿的时候，涂满整张手。

接着便开始处理楚兰。

沈翩然一个动手操作，一个心中感叹还是贫穷啊，要是有了相应的机器或者人力，就不需要这么缓慢的抽压。

她看着楚兰草的扁平程度，估摸着自己还要再重复动作一个时辰左右。

沈翩然到厨房里拐了一个破板凳坐下，专心致志的开始弄。

过了一会儿，她感应到旁边有人，一转头竟然发现是宋席远，他手里抱着白纸笔墨，看起来有些吃力。

沈翩然赶忙擦干净手，帮他的忙，边问：“你这是干什么呀？”

宋席远回答：“抄书。”

“娘不是不让你抄吗？”

宋席远笑了一下，那笑容竟然有些调皮：“所以就请你帮我保密啊。”

沈翩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一时颇为惊奇的微睁大眸子。

宋席远端端正正的坐在她的旁边，少年清朗书生意，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白纸上滑动，眉眼专注，身后的木门青园仿佛一瞬间褪去颜色，只有他一人，鲜活明亮。

咕咚一声，沈翩然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宋席远侧耳微动，微疑惑：“你饿了？”离吃完早饭不过才半个时辰的时间。

沈翩然心虚地擦擦嘴角：“……没有。你忙你忙，不用管我。”

接下来沈翩然捣药声音都是小心翼翼，宋席远注意到后不用特意，他只是抄书不需要太集中精神，而且他因为眼睛缘由抄字慢，权当是打发时间了。

沈翩然偷瞄了几回，见他说的是真的也就放心做自己的事了。

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宋白氏不知何时站在堂屋前看到他们，脸上缓缓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一直忙到中午，沈翩然跑去煮饭，可能是昨晚那一顿把宋白氏吓着了，所以将人又赶了出去，直说自己来。

沈翩然站在厨房门前一脸纠结，她知道自己价值观和宋白氏相差很大，就怕中午一点荤腥都没有，那还有什么意思？

她不死心地往里面传达：“娘，那个肉买了好几天了，不吃就坏了。”沈翩然生怕宋白氏回一句腌了，于是又补充：“相公这些日子瘦了些，也需要补充营养的。”

屋子里的宋白氏根本没听懂营养是何意思，头也不回说：“知道了。”

沈翩然怀疑对方压根没听进去，只得愁眉苦脸回去后院。

事实证明果然如她猜想一般，中午吃的一大盆青菜炒肉屑，每人两个硬饼。沈翩然压根看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做的，只知道吃进嘴里刮嗓子。

沈翩然脸色不大好看，宋白氏当然是看见了，低下头装作没看见。

宋席远吃了一口，他先说了：“娘，家里以后有什么就做什么，不用节省。”

宋白氏小声说：“可是以后……”

宋席远道：“娘，我上次去县城时松芳书斋正在收稿，我写了一点打算去投稿，应该能赚到银子。所以娘，你就别担心了。”

宋白氏愣怔怔的，她后知后觉得发现自己儿子有哪里变了。自从三年前宋席远伤了眼睛从此不再提读书两字，渐渐都变成了这个家里的忌讳，然而现在自沈翩然来了后，宋席远先是抄书卖，现在又打算投稿重拾笔墨……

她下意识去看沈翩然，后者也是一副惊讶的表情。宋白氏抿了抿唇，忽然觉得自己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情就是将沈翩然买回来，抹掉突然出现的泪花：“好，听小远的。”

下午，沈翩然又待在后院，旁边宋席远正默看书，她想到中午对方说的话，有些佩服对方性格坚韧。

怕对方有压力，她说：“你写慢一点，不要着急，我会赚很多银子，到时候娘就不会节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