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对此并不意外,“他们倒是会现学现用,这么快就把老夫人搬来当救兵了。”

她洗漱完,换了一身烟紫色的罗裙,用料极佳的大袖衫层层叠叠,贵气而不失飘逸。

婢女们捧着镜子和金簪等物在一旁候着,滴翠取了木梳来给大小姐束发梳妆。

飞红近前来,压低声音在余笙耳边说:“二爷还让人去请夫人了……”

余笙闻言不由地蹙眉。

母亲昨日刚吐了血,身子那般不好,再受不得一点刺激。

偏偏这婆媳关系自古以来都是解不开的难题。

余老夫人是余父的继母,对余笙他们来说原本也算不得什么正经祖母。

但当今天下奉行‘百善孝为先’,就算只是继母继子,也能用一个“孝”字压死人。

余老夫人来了,林氏这个做媳妇的,但凡不是病得快一命呜呼,都得过去行礼问安。

余笙怕林氏被那些人气得加重病情,随手取了根金簪递给滴翠,“梳个简单点的发髻就好了。”

梳好头发,她便带着两个婢女走出屋往正堂那边去。

隔壁主屋的余萱见长姐脚步匆匆,有点想跟她一块去,回头看看还没醒转的余父,又乖乖地留下照看爹爹。

余园极大,余笙从余父的金玉阁走到正堂用了半柱香的功夫。

她还没进门,就听见余老夫人张氏的训话声:

“先前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除了老大,就是老二老四和他两媳妇在打理,你向来是个不管事的,怎么老大坠楼后一直没醒,你反倒由着余笙那个小丫头胡来?你就这么当娘的?”

张氏没给人应声的机会,很快又继续道:“我虽不是老大的生母,却也尽心尽力好生将他养大同生母无异,怎么我说你两句,你还不愿意听了?”

“大嫂怎么一直不说话,难道是觉着婆母说的不对?”

“大嫂到底是官家小姐出身,不像我和二嫂小门小户的,爹娘自小就教要出嫁从夫,要孝顺婆母,不能有半点违逆。”

余二夫人和余四夫人在旁边帮腔,话说的越发气人。

随后,余笙就听到了林氏的咳嗽声。

余晴年纪小忍不住地替母亲叫屈:“祖母,母亲她对你恭敬有加,不曾有点不周之处,您怎么能这样说她?”

张氏听到这话,很是不满道:“恭敬有加?她要是真的人前人后都对我恭敬有加,就不会教出你这么个当众顶撞祖母的不肖——”

“祖母。”余笙在张氏对余晴骂出那句‘不肖女’前开口唤了一声。

当下的女子,尤其是待字闺中的女子,名声是极其重要的东西。

余笙打断老夫人正在对着母亲和妹妹挑刺的行为,步入正堂朝她福了福身,“孙女给祖母请安。”

身后的飞红和滴翠也跟着行礼问安:“老夫人安康。”

先前几个妯娌之间还唇枪舌剑的,恨不得把林氏架在火上烤。

余笙一来,神色从容地请了个安,就把她们出其不意占到的优势气氛给冲淡了。

“笙儿啊。”张氏五十来岁,眯着眼睛看了余笙一会儿。

这个孙女,生的实在是好。

好到,连她这个逢年过节就能见着面的继祖母,隔了几个月再看见都不由得晃了晃神。

张氏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听见余笙说:“母亲身体不适不能久站,孙女先扶她坐下了。”

她不等张氏开口,便扶着林氏在一旁坐下,“母亲,平心、静气。”

张氏就是不愿意也迟了。

余婉忙着给林氏拍背顺气。

“长姐——”一向心大的余晴此时都委屈地不行,小声喊长姐,用眼神控诉祖母行事不公。

余笙给了二妹一个安抚的眼神。

二爷、四爷都是张氏所出,夫人今日来余园,来意很明显,就是为了给亲生的儿子和媳妇撑腰,对着林氏挑刺找不痛快来的。

所以余二爷和余四爷夫妇都早早坐下了,只让林氏和她两个女儿站着回话。

明显是借此给她们一个下马威,然后再用言语敲打。

可余笙不吃这一套。

她吩咐婢女们换一盏茶,而后问张氏:“祖母可是担心爹爹伤势,今日特意来探望?”

张氏顿了一下,才开口道:“当、当然。”

“那祖母真是来的不巧。”余笙一脸可惜道:“不久之前爹爹醒过一回,用过药又睡着了。”

张氏听到这话思路一下子就被余笙牵着走了,“老大醒来过?”

老二说黎阳侯府那边给他们递了话,说只要余家肯息事宁人,让世子放了徐六,就不会为难余家,反之,就让余家再无宁日。

老夫人这才答应跟他们来余园走这一趟,谁知这坠楼之后重伤到出气多进气少的人竟然还有得救!

余笙这话一出,不光是惊到了老夫人,其他等人也坐不住了。

不是说人快不行了吗?怎么又醒了?

余二爷难以置信道:“大哥醒了?”

余四爷脸色大变,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先前那些大夫明明都让准备后事了……”

余二夫人细致些,一直追问:“什么时候醒的?何时请了新的大夫来?”

余四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怎么也不知会我们一声?”

林氏和余晴对此也很是震惊。

余婉直接拉住了余笙的衣袖,轻声问:“长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余笙便顺势把请了鬼医来给爹爹治伤的事简单说了,鬼医的名号响彻天下皆知,很是唬人。

而且叶飞白和阿墨现在就在府里,这一半是真的能对上。

至于那一半假的,她无非也就是借着爹爹醒来过这事,暂时震住几个叔婶,让他们不敢乱来而已。

老夫人和余二爷此时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余笙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又开口道:“爹爹虽然醒了,但身体虚弱还需静养多日,这家里一应事宜,还有外头的生意暂时都还顾不上。”

老夫人思绪纷杂,顺着她的话问了一句,“那你的意思是?”

余笙等着就是这一句,徐徐道:“爹爹伤重须得静养,母亲体弱犹在病中。”

她说着,拂袖在主位上落座,“我既为余家嫡长,当代行家主之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