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接连三天,清明都到那个小巷口去看了,却一直没有再看到初三,后来她就拿了三个白花花的馒头用油纸包了放在当初初三出现的地方,隔了一天再去看,馒头不见了,清明十分欢喜。
“是初三拿了馒头!”魏敏之听清明这样笃定的说,他不以为然的点点头,是就是吧,反正又不关他的事。
八月二十日,孙琳琅动身回京城。
魏敏之拿了檀木匣子装着司琪赠他的三清和安香给孙琳琅,道:“母亲操劳国公府上下,这三清和安香是仙长所赠,安神怡人。”
孙琳琅有一瞬的僵了面皮,随即反应过来,让嘴角的笑更加温婉,道:“敏之真懂事!”
“是的,夫人真是有福!”一旁的岚妈妈也应道。
魏敏之心内舒了一口气,想着这样算是孝敬嫡母,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孙琳琅上了马车后面色就阴沉下来。
“夫人,敏之少爷之前对你疏远得很,如今懂事多了,还知道体贴嫡母……”岚妈妈似是有些高兴的道。
“是这样吗”孙琳琅将檀木盒子丟到一边,哼了声,“我只当他是个无知孩童,如今看来,他是真的懂事了……”
“夫人,那……”岚妈妈有些期望的迟疑道。
“我的两个儿子哪里比不过他?什么人都能继承国公府吗?”孙琳琅眼睛里闪过狠厉,岚妈妈也满意的笑了。
中秋节过后时间好像快了很多,转眼间进去了腊月。
清明缩在被窝里,脑袋昏昏的,也不知道是受了风寒还是怎么了,浑身没劲。
魏敏之从九月开始习武半个时辰改到了一个时辰,他习武结束时来到清明的房间,喊了两句她的名字。
清明昏沉沉的应了一声。
魏敏之走近些,看到清明裹着被子,露出个小脑袋,半闭着眼睛乱哼哼。
“陈清明你怎么了?”魏敏之说着探手一摸她的额头,“发热了?”
“难受死了……”清明含糊不清的呢喃着。
魏敏之赶紧告诉了爷爷,请来了郎中。
“是不是你顽皮带着清明玩雪人去了?”魏延白唬着脸问道,这两天下了雪,积得很厚。
“没有,爷爷。”魏敏之有些无辜的道。
“那她怎么生病了?清明是司宫主亲自托付的人,”魏延白心焦的踱了两步,“怎么跟司宫主交代!”
“不就是风寒吗?吃两副药就好了。”魏敏之就道,心想着也不是什么病,过两天不就好了吗?
“司宫主对清明很不一般,不可疏忽大意。”魏延白意味深长的沉吟道。
魏敏之疑惑不解,“就是个小丫头,哪里不一般?而且这段时间司宫主也没有过来……”
“虽然现在你身上有紫符不怕什么,”魏延白看向自己的孙子,这几个月魏敏之很显然长得壮了一些,脸上也清朗了很多,尤其是眉宇间,多了意气风发的神采,“可是仙门符咒不能护你一生,即便以后你要去茅山,也要多仰仗司宫主的身份。”
“爷爷……”魏敏之望着爷爷,露出愁苦的模样。
“敏之,”魏延白想到司琪说的话,心情也阴郁起来,“从前我希望你快快长大,平安顺利的继承我们国公府,可是现在……”他已经有六十二岁了,敏之才八岁,今后的岁月里他能护他多久?他百年之后谁会护他一生安乐?魏延白叹了口气,说道:“爷爷只希望你从此安乐一生,哪怕……”
“爷爷,我会很快长大的,我长大了还要保护爷爷!”魏敏之坚定的道。
魏延白似是欣慰的点点头。
清明的病时好时坏,等她痊愈的时候学塾也放假了,马上就到除夕,过年了。
这天,天气算晴朗,她想着天天闷在屋子里,好生无聊,就穿了吴妈妈给她准备的棉袄子,偷偷溜出魏府。
街道上一片热闹,各种小贩卖着各类货物,还有许多孩童你追我赶的嬉闹着,手里举着糖葫芦,糖人,清明羡慕极了,掏了两枚铜板也买了糖人和糖葫芦。
突然前面街道有许多人聚在一起,像是在看什么热闹,清明舔着糖葫芦也挤了上前,她个子小又瘦弱,不消一刻就挤到围观人群里,看到一个女人哭着哀求一个道士放过她,两岁多的孩子哭的稀里哗啦。
“真是没想到哇,这杜家的娘子竟然是个妖怪!”
“是啊是啊,她怎么会是妖怪呢?平日可温柔啦!”
“哼,妖魅擅长伪装,蛊惑人心!”
……
清明听着左右街坊四邻这样说,不由惊奇。
“相公,一夜夫妻百日恩啊,我对你没有半分虚情假意啊……”杜家娘子泪流满面的哭道,“荷儿,荷儿还小,她不能没有娘亲!”
“大胆妖孽,还想妖言惑众,看我不收了你!”道士一挥拂尘,怒道。
“哎呀,仙长,我娘子……”老实巴交的杜生想说些什么,但想到与自己同床共枕了这么些年的竟然是个妖怪,又不知还说什么,只得躲在道士身后,也全然不顾两岁的孩子还在哭着。
“仙长发发慈悲!”杜家娘子知道自己的相公的秉性,转脸对着道士磕头,哭求道:“我虽然是异类,可没有害过一人!求仙长发发慈悲,让我……”
“哼,妖就是妖,怎会没有害人的心思?”道士铁面无私,取出一张黄符,口中念念有词,杜家娘子一看就面如死灰,但想到自己的女儿,脸上又浮现一种决然的坚定,她抱着两岁多的孩子,连连后退,悄无声息的从身后伸出手朝道士面门一撒,瞬间像是起了浓雾……
清明却看得分明,她丢下糖人和糖葫芦,追着杜家娘子跑去,看热闹的人哪里会注意到一个小孩的去留,只知道浓雾过后,杜家娘子不见了,荷儿也不见了,道士脸色铁青。
幸而清明别的长处没有,从前做乞丐时练就了很好的脚力,她追着杜家娘子的身影一直跑到许久,回过神来才发现正是魏府的后面小巷子。
杜家娘子抹着眼泪,看着怀里已然哭累得睡着的荷儿,面露悲怆,清明走了过去,她警觉的抬起头,看到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也就松了一口气。
“姐姐,你要到哪里去?”清明就问道。
“我……”杜家娘子看清明没有什么恶意,且话中意思应该是知道她是什么,“我本是山野丛林中的一只灰兔,前世曾受过相公的恩情,原本想着今世结为夫妻,报答相公,谁知……”
清明望了望杜家娘子怀里的小孩子,若有所思。
“如今相公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我只有回我的山里,此生不再与他相见!”杜家娘子虽然对杜生情深义重,但想到他竟然会请道士来收了她,心中有了芥蒂,她修行数百年,如今上辈子的恩情也报了,此后两无相欠,只是孩子……
“荷儿也要去山里吗?”清明问道。
“不然能怎办?”杜家娘子苦笑,“相公一向唯唯诺诺,性子也优柔寡断,荷儿是我生的,他日若再有道士……”
“可她那么小……”
“小又如何?不能让她跟着糊涂的爹爹。”杜家娘子坚决的道。
“姐姐,你既然知道杜生的为人,怎么还……”清明不解的问道。
“呵呵,罢了,”杜家娘子嘴角的笑更加苦涩了,“情字难了,这是我欠他的……”
“欸?”清明更加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