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馨是倔强的，更是骄傲的，那股子骄傲就像是与生带来的，在她的骨子里落地生根。

青石第一次救醒她的时候，他就从那双迷茫的眼睛里，就看到了一种异于常人的优越感。那是青石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在别人眼睛里看到过的东西。

他开始明白，白馨不可能是个乞丐，一个乞丐怎么可能会懂得上朝应该要注意的礼仪？他害怕白馨不要他，所以他用最低俗的方法贬低她。可是青石明白，他越是贬低白馨，那就证明白馨在他心里越是高高在上。

知道白馨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青石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望着白馨。他不是不想帮助白馨，只是那些礼节对于出身平凡的他来说，真的是太难了。

看着青石那个委屈的样子，白馨心里更加难受了。泪水像是决堤的洪水，不断地涌上眼眶。她不想让青石看自己的笑话，于是拼命地忍住眼泪不让它流出来。到最后实在是憋得难受了，她干脆自己走出了书房，背对着书房在台阶上坐下。

虽然白馨背对着青石，没有发出一点点哭泣声，但是青石能确定她一定是哭了。因为他看见了白馨压抑着、却仍旧抖动的肩膀，他想这一回他是真的伤了她的心。

让白馨难过，这是青石从来没有想过的。看着白馨落泪，他更觉得自己是千古罪人。他是一个孤儿，从小到大吃百家饭长大的，最想要的就是属于自己的亲人。因此在他捡到白馨的那一刻，他真的觉得白馨是上天怜悯他，才送给他的礼物。

纠结了很久，青石最终还是妥协了。跟白馨的眼泪比起来，他的膝盖和脑袋又算得了什么。虽然他猜不到白馨为什么非要他当大官，但只要是白馨想要做的，他就愿意全力以赴。

确定了自己的心意，青石叹了口气，坐到了白馨旁边，真心诚意地道歉：“我知道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别生气好不好？只要你不哭了，我就把这些礼节全部练好。”

白馨却不想再理青石，侧过身子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胡乱在脸上抹了几把，就是不肯再和青石多说一句话。

自己都道歉了，见白馨还是不肯原谅自己，青石都没辙了。他哭丧着脸，感到有些无奈，忽然间脑子里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方法。

他从台阶上站起来，走到书房前的空地上，面对着白馨径直跪了下去。按照白馨之前的指示，青石又把所有的礼节行了一遍。

磕完了最后一个头，青石抬起头偷偷瞄了白馨一眼，见她还是不为所动，只好将那套礼节一遍遍重复下去。

连青石自己都记不清到底行了几遍大礼时，一直沉默的白馨终于开口了：“错了，面圣的时候哪有臣子偷瞄皇上的，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听到了白馨的声音，青石心中一喜，即使是被骂了，还是笑得一脸灿烂：“那你来教我吧，我保证今晚一定学好。”

“这可是你说的，学不好以后都不让你吃红烧肉了。”望着青石灿烂的笑脸，白馨也忍不住破涕为笑了。她从台阶上站起来，走到了青石身旁，纠正他不对的地方。

一听到白馨以后不让自己吃肉了，青石咋呼道：“白馨，你太狠了！”

“狠吗？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敢惹我哭过呢，你让我这么丢脸，不让你吃肉算是轻饶你了。”白馨重重地拍了青石的后脑勺，得意道。

“对了，说起身世，白馨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会懂得这么多？”青石一边行礼一边揉揉自己的后脑勺。

“你想知道？”白馨挑眉，故意勾起青石的兴趣，等到他频频点头的时候，才狡黠地道，“告诉你也可以，但是要等到你当上最大的官，我才告诉你。”

知道自己又被白馨耍了，青石哀怨道：“白馨你是个大骗子！”

“我哪儿骗你？我说的可是句句实话，只要你当上这天下最大的官，我就告诉你我是谁，决不食言的。”白馨无辜道。

月光皎洁，星空万里。柔美的月色直射人间，衬得刚刚破涕为笑的姑娘更加动人。院子里的两人练习着礼节，都没有发现书房屋顶的飞檐之上，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男子一身月牙色长袍，飘逸的衣袂随风翻飞，脚尖轻轻点在飞檐之上，如即将羽化飞去的谪仙一般。

他望着院子里的白馨和青石，嘴角一勾，露出了一丝浅笑，喃喃自语道：“还真是一对不怕死的'兄妹'，就这三脚猫功夫就想糊弄顾君阳，简直是不要命了。”说到兄妹二字的时候，男子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了。

白馨偶然间抬头，似乎看见了一抹白色的身影，可是等她定睛仔细去看的时候，却发现那飞檐上什么人都没有。她不禁嘲笑自己的敏感，那飞檐如此陡峭，又怎么可能站人呢？

……

次日清晨，不过四更左右，徐海就亲自带人迎接青石去上朝。青石和白馨练了一整晚礼仪，刚趴在书房的桌子上小憩片刻，就被徐海唤醒了。

徐海看了眼睡眼惺忪的青石，又看了眼一脸倦意的白馨，别有深意道：“大人第一天新官上任，就连夜批改公文，实在是百姓们的福祉，难怪年纪轻轻就连跃三级，从洛都县令摇身一变就成了大理寺少卿。更有小姐这样聪慧的妹妹，可以从旁协助大人办事，实在是难能可贵。”

“徐管事谬赞了，我不过是看哥哥辛苦，做点红袖添香的琐事罢了。徐管事是来接哥哥上早朝的吧？瞧我累得都忘了提醒哥哥，有劳徐管事亲自跑一趟。”徐海露出逢迎拍马之意，但白馨总觉得他本意并非如此，因为他看起来不像是如此浅薄之人。

“这是下官的职责而已，小姐客气了。时辰不早了，还是请大人更衣上朝吧。”徐海不再多言，只是让人将早已准备好的官服给青石换上。

当青石身着一身正三品官服，从屏风后走出来的时候，白馨不觉眼前一亮。她早就知道青石虽然白痴，但是长得不错，如今见他一身气派打扮，更是肯定了这一点。

将青石送到了大理寺门口，白馨替他正了正衣领，眼神复杂地望着青石，嘱咐道：“哥哥，你一定要完好地回来。”

白馨刚觉得他帅了一点，青石马上就破功了。只见他咧着一口白牙微笑，傻乎乎道：“这是当然，我还要回来吃红烧肉呢。”

目送载着青石的轿子走远，白馨轻垂羽睫，视野渐渐陷入阴影，就如她的心情一般，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