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李睿理了理自己腰间佩玉上的坠饰:“放眼天下,能看明白的,也就四弟你了。其他人迂腐之极,只道我会跟个幼时玩偶冷玉龙争夺个女子不择手段,侮辱我智商!”

四弟李沁笑容一览无遗,眼神却一派清冷:“太子英明。”

小侍女打扮的瑶儿公主撅着小嘴:“太子哥哥可不是榆木脑袋,要成大器的!太子哥哥心怀百姓,怎会凶残狠毒?”

李睿皱眉,这瑶儿永远说着天真的话,不知道是真天真还是借天真的话在骂人。

李沁看看太子阴晴莫辨的脸,试探地问:“紫云姑娘还是纠结于和冷玉龙的婚约,不肯到太子府做侧妃,软硬不吃?”

李睿神色大变,李沁,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定要揭人伤疤才高兴吗?他恶狠狠地瞪李沁一眼,甩袖而去。每个跟他作对的人,他都会令其后悔不迭。

“四哥,你不该跟太子明目张胆地对着干!”瑶儿若有所思的看着李沁。

李沁把手中的扇子瞬间收拢:“瑶儿妹妹,太子对我们这几个皇子,早是如鲠在喉,怕坏了他日后称帝的好事。我跟他对立与否,都不改变他眼中钉的地位。”他把笑容慢慢收揽住。

瑶儿的脸也暗淡下来,不再吱声。

李沁又展开扇子:“你说冷玉龙现在该在哪里?”

江秦用斗笠遮住了脸,细细倾听对话,这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后面藏猎手!自己算是猎手了吗?这番窃听,算明白冷府恩怨了吗?好像还是个大概。怎么一个小小的冷府,就牵扯进多位皇子公主了?紫云姑娘,就是那个看起来对冷玉龙情深意重的女子,她竟会是太子出黑手灭冷府的红颜祸水吗?这是个太复杂的局,江秦发现以自己小小的替身演员的智商,根本解不了谜。

怎么办呢?难道最后竟要身入虎穴,走一趟皇宫?那是不是该考虑下襄儿公主的提议,用一用那个“柳无言”的名字?江秦的心突然热起来,很显然自己似乎已经在这古代定下身来了。既逃不脱这命运,不如闹他个扭转乾坤!让这人世因她改变!谁叫老天爷没征得她同意,就把她强行塞到古代来的?

她戴上斗笠,离开了。

江秦记得自从来到古代,就没有洗过一次澡。她来到一家“悦来客栈”,包了一间房,如她所愿,房里摆着一个木制的澡桶。她解下外面的长衫,正要碰及胸前裹胸的长布条,外面传来一声戏谑。“哎呀,看不出襄儿妹妹还对偷窥感兴趣呀!”

“四哥,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啊?你跟太子哥哥的别扭还没闹够?又来管我的闲事了!”外面正是襄儿的声音。江秦不由得想起那天在街角,襄儿找不到自己时那受伤的表情。

李沁勾唇一笑:“妹妹春心萌动,若是被坏人骗了可如何是好?我这个做哥哥的,怎能不上点心呢?”

江秦把脸沉入水中,打湿头发,用发带把头发束起,穿上另一件棕色长衫,打点完毕,她拉开房门,门外兄妹俩俨然还在唇枪舌战。

“四哥我告诉你,你有本事就和太子斗去,我一介女流,你拿我开什么涮呀?”

李沁声音一沉,几丝不悦藏在话语里:“襄儿妹妹,你也不避外人。这可不是在皇宫斗嘴,占个嘴皮子上的便宜,然而可能因小失大,暴露了身份。”

“怕什么,我用的是皇室功夫秘道传音,外人是听不到的。”襄儿不屑一顾。

江秦看看旁若无人的兄妹俩,公主说用的是皇室功夫,外人听不到,可自己显然都听到了啊,这个身体竟然也懂皇室功夫?“襄儿公主,在下柳无言恭候公主大驾。”江秦恭恭敬敬地低头。

襄儿还想跟李沁说什么,可听到“柳无言”三字后,如闻圣旨立刻闭嘴,转脸看向江秦。此时的江秦一身深色长袍,如同上苍雕刻的巧夺天工完美到没有瑕疵的脸庞湿气缭绕,乌黑的头发湿漉漉的,水汽蒸腾,魅惑无比,发梢上的水珠一颗颗滑落下来,顺着精致立体的五官缓缓掉落,整张脸,在湿意中氤氲萦绕,让人不得不怀疑,这还是男人该有的脸吗?襄儿公主看得呆了,宛若花痴。

江秦点点头,她决定忘记穿越前的名字,就叫“柳无言”。

“柳公子!”李沁抱了抱拳,“我自道本王已是公子颜如玉,不料柳公子才是公子世无双啊!”

那世的江秦,今世的冷玉雪,那刻的冷玉龙,此时的柳无言,这个各种人等的杂质混合体嘴角瞥过一抹轻笑,这个四皇子,也真是醉了,绕着弯子在夸奖他自己的举世无双呢!

“哥哥,你也好意思,一句话里出现三四个公子,你不嫌累得慌啊?你不强调,也没人把你俩当姑娘的!”襄儿话是和李沁在说,目光却是喜不自禁地看着柳无言完美无死角的侧颜。

李沁在妹妹说到“姑娘”二字时,鬼使神差地又看了看对面而立的柳无言。

柳无言也被公主这个“姑娘”二字说得有些心虚,不由脸面发烫。

李沁揶揄的口吻响起:“襄儿休得无礼,你看柳公子被你调戏得面红耳赤,快蒸熟了。但你别说,”李沁还嫌玩笑开得不够猛烈,又加了把火,“这男人害起羞来,还真是……真是……妩媚动人,魅惑众生啊!”他想了想,终于找到词了。

襄儿果然不再说话,只是一双秋水明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柳无言,久久不移开目光。

柳无言心里一滞,想起自己当初对周瑾一定也是这样一脸痴迷的傻相吧?就像……就像当初和周瑾在玉龙雪山上拍照时的那株招摇的桃花!哦,周瑾,她的心一阵尖锐的疼痛。收住心绪,手向屋内一伸:“两位不嫌屋子简陋,进去再说吧。”

李沁闻言,大步迈开,走进屋里。襄儿随后也跟了进去。

“四哥,咱国子监不是缺个助教吗?这位柳公子才华横溢,让他去教我们可好?”襄儿挤眉弄眼地问李沁。

李沁有些意外:“这你不该问太子吗?他答应了不是更好?国子监的事,他提议,父王定会点头。”

襄儿扯扯李沁的袖子:“四哥,你也别长了太子志气,灭了自己威风啊!你是谁啊?当朝才子啊!大街小巷,百姓们赞不绝口的人是谁,都是四皇子你啊!皇子里面,你的学问最高,你看中的国子监助教,定是出类拔萃,大家都同意的。”

李沁点点头,心下明白了:“怪不得你素与我牵连不多,今日却这么跟我套近乎。原来这里有忙需要我帮啊?妹妹,这个坑我为了你固然要心甘情愿跳下去,但困惑你也得解决。我心下明了,你芳心早许与冷公子,你的个性也显然不是朝三暮四的,这位柳公子是否与冷公子有渊源?”

襄儿脸色大变:“四哥,我拿你当至亲之人,你竟与我开这等玩笑!你要知道,冷府如今的状态,若是柳公子与冷府搭上牵连,怕是不日身首异处!你怎能开这种人命关天的玩笑?你也不是不知道,太子一直对冷府都是心狠手辣的。你刚才这番话,不是要了柳公子的命吗?再说,你小时候不是见过冷玉龙吗?他可是今天柳公子这副模样?断然不是!当初相见,大家也都十几岁了,话说三岁看老,模样大致是不变的。”

柳无言见襄儿着急的模样,反而笑了:“公主莫急,四皇子性情中人,随便开个玩笑,公主莫要当真。四皇子真有恶意,也不会现在直言。既然让公主和皇子为难了,就不要考虑在下的事了。金子总会闪光,自有适合在下的谋生处。皇宫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柳无言一点儿也不着急,从容地笑着,坦荡地说着。

“柳公子所言极是。襄儿妹妹不要动气了。”李沁见状连忙接口,但觉得“爷”这个字被柳无言说出来,莫名别扭,仿佛“爷”的高度矮半截。

“但误会既已出了,公主,我暂时就不接受您的提议了。我先告辞,请您保重!四皇子,后会有期!”柳无言向公主和四皇子抱了抱拳,心想,这四皇子,开口就是试探损人,后会无期安全系数比较高,她转身离去。

在客栈结账处,付清了钱,柳无言走出了客栈大门。

襄儿从房间冲出去,李沁紧随而至,却已不见柳无言踪影。“他要么就是有问题,怕露馅儿直接走人了,要么就是很坦荡,不愿跻身流言。”李沁轻轻地说。

“你说的都是废话,非此即彼,谁不知道!可是,柳公子真的是才情俊逸,据我所知,没有任何问题。”襄儿果断地说,却懊恼再也追不上想追的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说的就是她和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