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行刚刚走到茶室门口,便闻到一股馥郁的茶香在空气当中流淌着。

萧老太太身着一身便装坐在主位上,娴熟的烹着茶。她优雅的抬起手来,八十度的热水徐徐注入了茶壶,翠绿色的茶叶顺着热水的冲击起起伏伏。

她淡淡的抬起眼来瞥了一眼萧景行,“坐。景行啊,是你自己说还是让我问?”

他依言在萧老太太对面坐下,毕恭毕敬的接过茶杯来,耸了耸肩说道,“您都已经知道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萧老太太叹了口气,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们萧家在Z市算的上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对于你的婚事奶奶没有太多的要求。什么门当户对、利益纠葛这些都不重要。可是……今天杜家的那场火烧的不小,你的妻子毕竟代表着萧家的门面,如果她的脸上落了疤,你们的婚事奶奶就要再斟酌斟酌了。”

“奶奶,就在刚才我已经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开了我们的婚事,股票的涨幅您应该也看到了。如果在这个时候解除我们的婚事,对萧氏百害而无一利。”

他不急不缓的开口说道,骨节分明的手指漫不经心的转动着手中精致的白瓷茶杯。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你奶奶还没有老糊涂。在萧氏旗下的控股公司成功上市之前,你们的婚事动不得。但是当这一切解决完,你必须尽快跟那丫头办理离婚手续。我听说刘家那个丫头就不错,知书达理的。还有张家的二女儿,刚从英国留学回来。”

萧景行的眉微微上挑,黑曜石般的眼眸在明亮的灯光下折射出淡淡的光泽,“奶奶,您这叫……卸磨杀驴还是骑驴找马?”

萧老太太重重的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清透的茶汤泼洒在桌面上,晕开了一片水渍。“这叫什么话?我又不会亏待了这个丫头。到时候我自然会给她一笔钱,也算是谢她帮了萧氏一把。”

“奶奶,我的事您不用这么费心,我会处理好。”

萧老太太闻言一怔,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眼眶中便酝酿出来一层厚厚的雾气,两滴眼泪迅速滑过她保养得宜的脸上。

“哎哟你这个不孝孙哟~翅膀硬了是不是?不听奶奶的话了是不是?奶奶是你最亲的人,还会害你不成?如果那丫头脸上不留下疤痕还好,倘若顶着一张留了疤痕的脸跟着你出席各种重要场合,是不是有损我们萧家的颜面?哎哟~你……”

萧景行无奈的扶了扶额,“奶奶,您有没有新鲜点的招数?”

“我看你是要气死我才肯甘心!老了到底惹人嫌啊,我还不如……”

“够了够了。”萧景行举手投降,“奶奶您随便,好吗?Z市的名媛你爱挑哪个挑哪个,不过我的事我自己可以处理。”

萧老太太稍稍抬起眼皮偷瞄了一眼萧景行的神色,看他不像是说谎的样子,这才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满意的点了点头。有这句话就够了,到时候环肥燕瘦的姑娘摆在眼前,谁还会执着于一个毁了容的女孩?

“不过……这孩子的命也够苦的。父母双亡也就罢了,杜家又觊觎着她名下的财产。只要到时候她肯听话乖乖的跟你办理离婚手续,我有意认她作个孙女,以后有萧家给她撑腰,她也不至于任人欺凌。”

萧老太太的脸变得比川剧里的变脸还快,转眼之间又恢复了萧家主母优雅高贵的神态。

萧景行端起手中的茶盅抿了一口温度适宜的茶水,浓浓的茶香顺着舌尖弥散开来,沁人心脾。他不置可否的放下茶盅,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眸中滑过一丝暗流。“奶奶,您调查的可真够仔细的。”

“那是自然,我们家的孙媳妇至少要家世清白。”萧老太太对他眼中的戏谑视若无睹,“今天既然回来了就住在这吧,我给你爸爸打过电话了,让他早点回来。”

萧景行的手指微不可见的顿了一下,眼底的暗色越来越浓重。他沉默了下来,茶室中只有烧着的热水发出沸腾的声音。似乎过了许久,他才淡淡的开口说道,“集团还有些事要处理,下次吧。”

“唉,你们父子俩啊,一个比一个倔,还要我这个黄土埋了半截的老太太给你们操心。”

“奶奶您别这么说,您身体康健,再活个几十年都不成问题。”

萧老太太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骂着说道,“你啊,就会哄奶奶开心。对了,我还有句话要嘱咐你。你跟那个丫头的婚礼就不要办了,虽说有点委屈了她,但是考虑到对萧家的影响,还是不办的好。”

“我知道了,她的伤还要恢复一段时间,等她恢复以后再定吧。”

萧老太太看着坐在她面前品茶的萧景行,心里涌起一股疼惜。这孩子没有被多年前的那件事打垮,还让萧氏在他手中一步步壮大,实属不易。她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重新给他续了一杯茶水。

当萧景行驱车离开芾棠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明亮的路灯驱散了几分夜晚的黑暗,路边繁茂的树木投下了一片片张牙舞爪的树影。

他漫无目的的开着车在街道上穿行,在Z市呼风唤雨的萧氏集团总裁此时竟然感觉心里有些凉凉的孤独感。

他不想回家面对偌大空旷的房间,也不想去嘈杂的夜场看那些浓妆艳抹的笑脸,鬼使神差的,他的车子停在了医院门口。

锃亮的鳄鱼皮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在寂静的夜晚他的脚步声被放大了几分。他站在病房门口停了下来,正想推门进去,病房的门却被缓缓拉开了。

乔辰星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蓝白条纹相间的病号服,更衬的她的身材娇小纤细,她看到门口的萧景行被吓了一跳,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你……你怎么来了?”

萧景行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侧了侧身子率先走回病房里,声音平静而冷淡,“这么晚,你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