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道闪电划破了天空的沉寂,像裹着浓重黑布的夜色霎时下起了瓢泼大雨,雷声一个接着一个。

山道上靠边停着一辆黑色路虎,透过雷声衔接的间隙与铺天盖地的雨声,依稀听得见车内人的争吵。

骆远文在查了天气预报后,特意选择这糟糕的气候将车开上茂尔山山道,他们所处的位置已经是半山腰,现下这山道上,除他一辆车外,再无其他车辆行驶。

他放心的将车靠边停好,从储物柜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侧身将它甩到坐在副驾驶位后座的柯祈茵的双膝上,透过后视镜厌恶的看了她一眼,便转头看向窗外,话语极度不耐烦,

“快签了它,丝丝的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两个月了,她说再拖下去等肚子大了穿婚纱可就不好看,你别耽误我们两个的事。”

柯祈茵握紧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指甲深陷入掌心,紧咬着的下唇在口腔里散发出令人反胃的血腥味。

又是这一份东西。

这一年以来,面前这男人,她的丈夫,已经无数次的将它甩在她的面前!完全不顾及这几年来两人的夫妻情意,就是为了让他能合法的与外面那个叫金丝丝的女人在一起!

柯祈茵憋着眼里的眼泪,将膝盖上的文件视若无睹,将头抬起,透过后视镜看着扭头看向窗外的骆远文,声音中还带着些微的期盼,

“你不是说带我来看日出吗,继续开车吧,还没到山顶呢。”

“看日出,看日出,柯祈茵你别给我装傻,这么大的雨哪来的日出!你赶紧把字给我签了,对我们两个都好。否则,这四周无人,风大雨大的,你别怪我会做出什么事!”骆远文的耐心已经被耗尽,语气也随之粗暴了起来。

这女人总是这样,不管怎么说怎么做,就是宁愿守着骆太太的称谓跟他耗着,也不愿将协议书签了。

柯祈茵忽然笑了。

她以前怎么会迷了眼喜欢上这个男人,还死乞白赖的整天倒贴上门求他娶她。后来他之所以同意娶她,还是因为他的公司出了问题,需要祈茵父亲的融资,才放下自己的面子,娶她这个从乡下出身的土千金。

就在这一怒一笑的诡异对峙中,骆远文放在中控的手机突然响起,屏幕在昏黄灯光的车厢内异常明亮。

他侧首看了眼手机屏幕,原本暴涨的怒气瞬间消失。

柯祈茵也看见那备注了。

小甜心。

多么恶心人的爱称。

骆远文一刻也不耽搁的将手机接起,声音温柔得能够渗出水来,“你怎么打电话来了,是不是肚子又不舒服?”

车厢就这么点大,话筒里那娇滴滴的女声在同一时刻传入柯祈茵的耳朵里。

“远文,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回来,这雷声好大,我一个人在家好害怕啊。”金丝丝的声音从话筒传出,柔媚的声线加上特意的撒娇,果然有将已婚男人拐走的资本。

骆远文好声好气哄她,“别怕啊,你在家乖乖待着,等我让那女人签了字就回去,若是真的害怕的话你让佣人守在你的床前。”

“那女人还不肯签字吗?我说她该不会是想分你的财产吧,远文,你可不能给他,一分都不能给她。”

骆远文看了柯祈茵一眼,眼里的厌恶毫不掩饰,与刚刚接起电话时温柔的他判若两人。

“你放心吧,她别想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我的钱都是留给你和宝宝的,”骆远文将目光收回,小心翼翼的供着电话里那位怀孕的祖宗。

柯祈茵的情绪被逼到临界点,在听到两个人当着她的面算计财产的时候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

她突然向前探出身子将骆远文手中的电话夺过来,对着手机屏幕嘶声力竭的大喊,“这是我爸的钱,凭什么留给你们!我告诉你,这婚我不会离!有本事你们杀了我!”

“你他妈发什么疯!”骆远文将手机夺回来,伸手一个用力把柯祈茵往车窗上推。

砰——

伴随沉闷的的撞击声,柯祈茵的额头重重的撞在了车沿上。一会儿,有些微的鲜血从额头上渗出。

骆远文完全不管后座的她被自己摔成什么样,拿回手机后生怕金丝丝因为刚刚那句话受了刺激,面上与话语里全是心疼,

“丝丝你别理刚刚那个疯女人,别生气啊,乖,等我让她签字了就回家陪你。”

金丝丝似乎真的被吓得不轻,声音都带着轻微的哭腔,“远文,我好害怕,她会不会真的不签字,我可是怀了你的孩子,我不想让我孩子生下来是个没有父亲的人….”

骆远文的表情变得狠厉,“放心吧,今天这字,她不签也得签!丝丝你好好休息,我处理一下这边的事,晚安。”

骆远文将电话挂断后,侧头看向缩在后座的柯祈茵,眼神像淬了毒药般,“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是你自找的。”

他打开先前装着离婚协议书的储物柜,从里面拿出了一把五寸长的尖刀,明晃晃的刀身在车厢内异常扎眼。

骆远文把到拿在手中把玩着,一会儿,从中控往后伸到了柯祈茵的面前,下颌抬起,点点了被她扔在一旁的离婚协议书,语气带着十足的威胁,

“这字,你签还是不签?”

刀在面前,人在车上,车门及车窗都被锁死,车外是倾盆大雨,电闪雷鸣,半山腰上再没有其他人与其他车。

面对这情况,若想保命,除了签字,确实没有别的选择了。

可是他骆远文千算万算,唯独算不到女人在面对爱情的背叛时可以做到何种地步。

父亲没了,从小最疼爱她的外婆变成植物人在医院里躺着,自己的丈夫拿着刀逼着自己离婚,这命留着又有什么用?

柯祈茵当着骆远文的面,缓缓拿起了一旁的离婚协议书,一遍,一遍的将它撕碎。

嘴角带着冷笑,眼里是空洞的灰,“我说过了,这字,我死也不会签!”

说着,她直接挺起身子往骆远文的刀子上送去。

刀身没入她的小腹,柯祈茵面色仅仅是白了一瞬又恢复平静。

骆远文彻底慌了。他原本只是想拿出刀吓唬一下面前这女人,最多就是在她身上开几个小口,让她乖乖签字,没想到她却自己送了上来。

“你这女人疯了!”他哆嗦着向后退,想解了车锁自己下车。

柯祈茵顶着腹部的剧痛爬到副驾驶,在他解了车锁,想打开车门下车之际又迅速将车锁上,松开手刹扭动车钥匙,伸手转动方向盘一脚将油门踩到底,车身急速朝山道旁的护栏驶去。

“我是疯了!是你,是你们逼我的,我这辈子已经毁了,你们也别想好好过,要死一起死!”

骆远文看着车身直直朝山道护栏撞去,急急握向方向盘,想将车身往回转。

柯祈茵又怎么会让他如愿。

她使劲了力气,整个身子趴在方向盘上,不让他碰上半分。腹部因为用力鲜血冉冉流出,将她的衣服染红,也滴在了方向盘上。

在车撞坏护栏冲出山道的那一刻,柯祈茵笑了。

人从方向盘上滑落,她抬头看向面部惨白透着绝望的骆远文,笑容渐渐放大,最后直接笑出了声,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骆远文,你欠我的,欠我父亲的,欠我外婆的,就用命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