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茵想都不用想,直接摇头拒绝了,“我不愿意。”
张生平“嘿”了一声。上回选拔竞赛选手的时候,同学们都是卯足了劲头想要争夺这个名额。2班的杨若烨他都没选上,这姑娘倒好,拒绝得干脆利落。
“你再考虑一下,只要在竞赛里获奖了,可是直接报送去S大的,这机会很难得啊。”张生平不想错过这么好一个种子选手,掰着手指头把能想到的好处都一一列举出来,“而且还能天天和徐然一起刷题,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可是多少女生挤破了头都想得到的机会啊。”
徐然闷头笑了一声,“张老师,这话你私底下告诉我就好,别当着别人的面这样夸我,我害羞。”
“你别插嘴,为了把柯祈茵同学拉进来我说点违心话你还当真了,”张生平啐他,又露出笑脸看向祈茵,“柯祈茵同学,怎么样,来不来?”
祈茵还是摇头,对张生平露出比他还灿烂的笑,“张老师,我还是不想参加数学竞赛。”
张生平想不明白了,站直了身子问她,“为什么啊,参加数学竞赛可是百利而无一害。”
祈茵说,“第一,我不想去S大,第二,我也不想得什么月,第三,整天刷题多无聊啊。”
“.…..”张生平沉默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祈茵看张生平那一脸失望的模样,咧嘴笑了下,“老师,没什么事我先回教室了。”
张生平挥挥手,“走吧走吧,既然留不住你,那咱们还是做露水师生吧。”
徐然看着祈茵离开,扯起嘴角笑了下,转头对张生平道,“张老师,我也不想去S大,我也觉得每天刷题好无聊啊,这数学竞赛我也不参加了,再见。”
张生平扯着徐然的校服后衣领一把将他扯回来,“有你什么事,不想去S大那你就放弃保送的名额,数学竞赛你必须给我参加。还有,我又给你找了一些题,都给我拿回去做。”
张生平拿起放在办公桌上的一摞试卷塞到徐然的手里。徐然无奈接过,转身往外走,“是,我这就回去做试卷。”
“徐然你等会儿,”张生平叫住他。
徐然停住脚步,将头转回来,“张老师,又有什么吩咐?”
“柯祈茵这姑娘解题思路挺独到的,你多虚心向人家请教一下,别太好面子。”张生平说得认真。
祈茵回到教室,看了姚琦的位置,还是空的,今早在陈秀芳的办公室也没看到她。
她微微皱了眉头,走过去问她的同桌,“姚琦今天有来过教室吗?”
姚琦同桌是个平刘海戴眼镜的女生,平时学习成绩中上游,看到祈茵眼底微微闪过一丝不屑,爱答不理的回答,“没来过。”
祈茵由于担心姚琦,倒也没在意。上一世姚琦极少请假,更别说这无缘无敌就旷课,唯一一次还是家里出了点事情,但什么事姚琦也没对她说,只知道情况不是很好。
祈茵还是放心不下,走回座位上拿起书包就往教室门外走。
杨若烨见她急匆匆的还拿着包,出于好意提醒她,“下节课是陈老师的课,你去哪儿?”
祈茵头也不回,“不上了,出去有点事。”
上一世,姚琦带祈茵去过她家几回,祈茵大概记得从学校去她家的路该怎么走。
她凭着记忆中的路线乘车来到一家杂货铺前,门前一位穿着灰布衫的男人正拿着铁钩将杂货店的卷轴门往下拉。
祈茵快步走过去,隔几步远就闻到男人身上的酒味,走进一看这关门的人就是姚琦的父亲。
“姚叔叔,姚琦今天没来上课,她去哪儿了?”祈茵问道。
姚琦的父亲似乎喝了不少酒,醉眼朦胧,听到耳边有人家讲话,低着头眯眼辨认了会儿。
发现来人是个丫头片子,打了个酒嗝,慢悠悠的回答,“那赔钱货正在医院里陪她妈,你是她学校的同学?正好,回去告诉你们班主任,以后她都不回学校上课了,女孩子家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以后还不是照样嫁人一了百了,还不如早点出来打工为家里多挣点钱…”
祈茵看着眼前酒气熏天的男人,满嘴絮絮叨叨抱怨家里条件多差,还生了两个赔钱货只会将钱往外花,不会挣钱等等生活琐碎的事,想起上一世的自己。
外婆家里无论条件多差,都没有动过让她辍学的念头。有一回开学她看到外婆又挨家挨户的去替她借学费,便狠下心来说她不读书了要出去打工挣钱,结果被外婆拿着棍子追着跑。外婆一直她要好好读书,告诫她读书虽然不一定能使你大富大贵,但至少不会让你饿肚子。
可惜后来的祈茵没有做到,还走上了不归路。
祈茵收回自己的思绪,打断姚琦父亲的抱怨,说到姚琦脸上带了点笑意,
“叔叔,姚琦她在学校的成绩很好,老师和同学都喜欢她。如果您让他中途退学,对她,对您,对学校都是一种损失。况且读书不是没用,至少对于您现在家庭情况来说,读书才是唯一可以改变这种状况的出路。”
祈茵伸手帮他把卷轴门拉下,拍了拍手,接着道,“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苦难来源,或许您觉得您贫穷的家庭背景已经是世上最痛苦的事,但是您可能不知道,有些人连开口抱怨的权利都没有。”
姚琦父亲手里拿着铁钩,低着头矗立在原地,许久都没动。
祈茵也陪着他站着。
过了一会儿,他道,声音颓然,“我知道琦琦那孩子乖,从小亲戚朋友哪个不夸她聪明懂事,但是我实在没办法,我们一家四口就靠这一间杂货铺为生,日子本来就拮据,她妈的病又一天比一天严重,现在已经到了非动手术不可的地步,我家实在拿不出这个钱来。”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低着头缓缓蹲下,双手抱头,轻微的抽泣声从他的方向传出。
生活的压力或许早已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谁都对现实有过美好的憧憬,但是生活却大多不能如愿。
如果可以,谁会愿意对自己的家人恶意相向。
祈茵转过身子,不说话,不打扰。
后方原本抑制着的抽泣声由小变大。一个成年男人的隐忍,辛酸,对生活的无能为力,在这一刻全部宣泄出来。
身后的声音渐渐消失。
祈茵看着不远处的杨树,声音淡淡,“叔叔,姚琦的学费我来想办法,您对她好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