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脸色沉了沉,面上不动声色,却暗自冲着太子递了一个眼色。

“父皇,儿臣请旨……”太子刚刚想请命协助,谢锦熙却主动站出来,抢了先机,“父皇,尸体死于皇宫,定然是宫内人所为,儿臣以为,未免有失公允,宫中人相干系的,都不宜参与其中。云大人兄妹心思玲珑,定然能尽快查出凶手。”

太子脸色沉了沉,请命的话就不好再说出口,宫中相干系的人,皇子王爷当然首当其冲!

皇帝命众人湖心亭中旁观,让御医同云家兄妹一同查案,皇后心有不安,可众目睽睽之下,却不好做什么。

云凝雪低声在云泽逸耳边道:“兄长有何疑虑,待此事了了,再问我吧!”

云泽逸也不是不看场合的人,在御医尸检的功夫,沉声问她,“你可是心里有数了?”

自家妹子,云泽逸自认为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她熟读兵书,兄妹二人自小受慧于父亲,心思通透,断然不会鲁莽出头的。

云凝雪笑一笑,却是转身和御医说话,“宋大人,可有结果了?”

御医宋大人颔首,“此女子约莫三十岁左右,唇色青紫,死因是中了毒,只是我验尸过后,并未发现胃里有毒素沉积,肠道也没有毒素的痕迹,委实奇怪得很!”

“此女确有中毒之像!”云凝雪上下看了一眼,并未计较尸体腐烂发臭,反而拧眉道,“既然不是通过食道中毒,那问题就出在身体上了!”

她向御医借用了手套,之后蹲下身子,采用前世上战杀敌学到的摸骨方法,五指顺着穴道和骨骼关节处按压,力道忽大忽小,看得旁观者都不甚明白。

这种摸骨方式很奇特,在场也就只有上过战场的谢锦熙明白,原本漠然的神色忽然凝住,心中不禁怀疑:云家虽为武将世家,可是云凝雪从未上过战场,她为何会熟稔使用这种摸骨手法?

云凝雪低声和御医低语了几句,将自己摸骨的结果委婉地表达了一下,“单从肌肉皮肤表层的状态看,并未有毒素停留的痕迹,倒是骨骼处有些异样,踝关节和髋关节等重要的二十四处骨节都用肿大僵硬之象。

御医可知何种刑罚可导致这样的结果?”

只要是专业的大夫,听了云凝雪这样的话,很快就能想到问题出在何处!

御医果然眸光一闪,令人拿了解剖工具,照着云凝雪说出的二十四处骨节处划开,即便隔了一些具体,不少女子已经转身作呕,面色苍白至极。

皇帝面色阴沉如水,眸色阴暗不定!

谢锦熙倒是面不改色地站在了皇帝身侧,安静地看着御医最后从女尸身体内找到了、被插入的二十四根银针。

饶是见多识广的宋太医也不禁脸色一变,跪下惊道:“人体骨节脆弱,刺入染了剧毒的银针,便是让人生不如死,要忍受巨大的折磨。

这宫女全身重要的二十四处关节都插入银针,最后等毒素渗透体内,慢慢被折磨而死,这过程,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实在是……惨无人道啊!”

云凝雪闻言,佯装踉跄一下,面色苍白,“不过区区一个宫女,到底犯了何罪,竟然被人用此残忍手段折磨致死?”

“这般用刑手段残忍,实在令人发指!”谢锦熙随后担忧道,“父皇,皇宫之中竟然隐藏了如此心肠歹毒之人,实在是众人之危啊!”

太子看了一眼佯装镇定的皇后,连忙极力遮掩,“父皇,这不过是小小宫女,看穿着品阶也不高,说不定是宫人之间的斗争倾轧……”说着,他还警告地看了一眼趁火打劫的谢锦熙,“七弟莫要过于危言耸听,今日百花佳宴,这种晦气小事何必越闹越大,惹人心烦?”

皇帝瞥了一眼太子,心中已有不悦之象:堂堂太子,一国储君,怎可如此枉顾人命?

更何况是当着文武百官之面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太子殿下,此事万万不可轻率处理,否则这草菅人命的黑锅可要永远留在大家的猜疑之间,还会连累皇后娘娘一宫之主的名声?”

谢锦熙表面上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实际上腹黑阴毒,极有手段,这种对付太子的好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云凝雪本还在安静验尸,忽然被谢锦熙点了名,“云小姐,你可验出什么结果了?能否查出幕后动刑之人?”

见皇后几人的眼神同时朝着自己看过来,云凝雪抿唇,看着云淡风轻的七王爷,心中暗忖:谢锦熙这是要利用她打击太子党了?

“如何?”皇帝见云凝雪不说话,微微不耐,看向了云泽逸,“云爱卿,你可有看出什么来?”

云泽逸看了一眼云凝雪,见她不动声色,微微叹气,正想着怎么说才能不得罪人,云凝雪却是抢先回话道,“皇上,臣女以为,此女应当不是死于普通宫人斗争之下!”

皇帝斜睨她一眼,忽的来了兴趣,“理由?”

“这二十四根银针看似普通,可事实上却乃京城第一暗道兵器铺所出精品,上头还有兵器铺的标记,宫中所有兵器暗器都勘察严格,一般宫人无法自由出入皇宫,且此铺子为私人所有,一般只接受私人订制的订单,兵器售价高昂,非常人可接受!”

云凝雪侃侃而谈,身为将军府大小姐,京城大小兵器铺虽然都在兵部管辖之下,可是暗中交易的场所却不如将军府来得熟悉,这标记做的隐秘,可是对于云凝雪而言,却都是雕虫小技。

她接着解释道:“一来,可以从宫中高额不明钱财流向查起,再则,可以从兵器铺子入手,查到买主资料,顺藤摸瓜,自然可以查到幕后真凶!”

皇后身后的一名老嬷嬷忽的脸色发白,见云凝雪抽丝剥茧地说到了兵器铺子,当即踉跄了一下。

皇后心口一紧,险些斥责出口,谢锦熙眼观四面,当即好奇道,“邓嬷嬷可是身体不舒服?刚刚瞧着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脸色发白,额头开始冒冷汗了?”

谢锦熙不动声色地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导了邓嬷嬷身边,这种关键时刻邓嬷嬷掉了链子,众人都是人精儿,当即浮想联翩。

旁人不敢多嘴,皇帝的脸色已然沉了下来,“皇后,邓嬷嬷是哪里不舒服?”

皇后讪笑一声,连忙命宫女扶着邓嬷嬷,担忧道,“皇上有所不知,邓嬷嬷近来染了春寒,怕是入夜之后受了凉,染了风寒,故而身子有些撑不住了!臣妾这就让人送她回去休息……”

这种时候,谢锦熙自然不会无动于衷,也不会怕得罪皇后,连忙给自己母妃使了一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