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事不过三,今年三月份还没结束,长安便已经晕倒了三次。不过奇怪的是,自从上次从乱葬岗里被慕淙屹救回之后,旧疾这些时日并未复发,也不知是不是将养得当的缘故。周清络的医术看起来很不错,至少不亚于师兄。

三月二十七这天早上,长安在马车里躺着,摇摇晃晃的昏昏欲睡。慕淙屹端坐一旁正拿着一本册子细看。长安翻了个身,一不小心碰到了伤口处,轻嘶了一声。

慕淙屹淡淡打量了裹成蚕蛹一样的她,波澜不惊地说:“镇北大将军的随军马车,还从来没有亲兵享受过,这感觉是不是还不错。”看似在问,其实根本就是肯定。

“多谢将军。”长安很识时务。何时叫他王爷,何时叫他将军,就要门清,慕淙屹这厮并不是好商量之人。

“随军?”长安又问,“不是二十天之后才大军开拔吗?”

“二十天是留与新兵老兵磨合而用。”慕淙屹说,“新兵征来不能马上便用,只能在一路往北的行程中边练兵边行军,这样时间便会慢上许多。我们暂且先带三千骑兵赶往云慕。”

云慕城是宁川河北地区最大也是最繁荣的城池。两百年来,一直属萧家管辖,是世代永安候的封地。若是云慕城都丢了,那整个河北地区就全然沦陷了。

长安生在武将世家,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征兵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征齐那么多人,即便征到,也要进行编制和初步训练,负重、砍杀、长足自然是少不了的。二十天给一只新兵,时间其实是远远不够的。

慕淙屹将书册放在矮几上,看着她话题一转:“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娴妃自杀的背后还会有其它隐情?或许她真是被人暗害的呢?”

这事情都过去了月余了,怎么他突然之间又提起?

长安狐疑皱眉:“将军,您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目前暂且还不明晰,有些地方本王正待核实时,就被催促北上,根本来不及细查。”慕淙屹说。

“那您怀疑是谁?”长安问。

慕淙屹神色莫名扫了她一眼:“你以为本王是你?抓住一点似是而非的蛛丝马迹便信口开河?查案怎可如此儿戏?亏得你不是男人!”

这语气不知不觉间变得严厉起来。

长安躺平了,盯着马车车顶冷清清慢悠悠道:“否则要是入仕为官,不知要错断多少冤假错案。人命官司又怎能以偏概全,是吗?”

“你也知道!”慕淙屹不免有些惊讶,她竟如此迅速地明白自己下一句要说什么。

长安又开始默不作声了,脸色看起来有些凄惶。

慕淙屹见她面色苍白神色之间难言悲戚,唇角微抿,眉头微皱:“上次在宸阳宫是你命大,正巧赶上皇上心情郁郁难安,娴妃去后他也一度精神恍惚。要是平时……以后休得大放厥词!”

伴君如伴虎就是这样,眼前这个小老虎看着也要发威了。

此时最好的方法便是——服软。长安垂了眼睫,疲累道:“是。”

车厢内的气氛明明凝重得可以,可是亲卫队里却有了各种绮丽的说法。慕淙屹本就不喜使唤婢女,身边伺候着的不是小厮就是亲卫。想当初他刚刚及冠另立府邸时,锦都多少名门闺秀世家小姐抱着嫁入宣王府的心思,可是现如今一晃五年过去了,他都二十五了,身边却还是连个女人都没有!

加上慕淙屹的亲卫队里一色都是年轻俊美的男子,锦都城的风言风语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小姐们想是接受了他不爱粉黛爱美男的事实,这两年终于消停了下来。

他父母双亲——顺帝与皇后想着法子想给他指婚,可是最终却都被他以南疆战事为重给挡了回来。皇后娘娘因此整夜整夜难以入眠。

现下可好,亲卫竟在他随军马车上待着,而且据说上马车的时候那少年还昏睡着,还是将军自己抱上去的。到今天已经足足三天了,而且还从未下来过!叫人如何不遐想?

这不,即便是在军中也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周烁悄悄对他堂兄周清络说:“三哥,我真是想不明白了,咱们将军眼神是不是斜的,就常安那满脸雀斑风一吹就能上天的小身板儿,竟也被将军看上眼了?三哥,我是真替你不值!”

周清络皱眉怒瞪一眼周烁:“周烁,你要是再敢胡说,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周烁却不知死活:“三哥,你说你成天与将军成双入对的,这军中不知起了多少谣言了,你可不知道那步兵营里传得有多难听了!”

周烁和周清络两兄弟都肤色白皙,周清络相较周烁而言又多了一丝书生气,成天沾染药材又性格疏淡,看起来少了点儿阳刚气,军中无聊时传这些也并非空穴来风。

“这也是在我面前说说,要是传到将军耳朵里……”周清络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严厉地瞪了一眼周烁。

慕淙屹掀起帘子,走了下来:“你们两兄弟说什么呢?”

周烁连忙打个个哈哈:“将军,您这是顺风耳吗?怎的我们声音才这点儿……”

话还没说完,前方斥候来报:“报——将军,前方道上一辆马车拦道!”

“马车拦道?”周烁马缰一抖,说,“将军,小的先前去会会那人,看看谁那么大胆!”

周清络笑了笑:“还能有谁那么大胆,敢拦将军的马车?一定是她来了。”

周烁闻言,脸上也带了笑意:“那我就更要去看看了!”说完,已经打马前去。慕淙屹看了一眼他那五彩斑斓的背影一眼,吩咐了一声:“那便原地休息半个时辰。”

慕淙屹撩起车帘进去的时候,周清络叫住了他:“将军,可要将午间的汤药热好端过来?”

“要的。”慕淙屹说。

帘子后的丫头已经裹着被子靠在车厢上,正拿着他刚才的册子看得认真。慕淙屹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从矮几的暗格里拿出一个雕着繁复花纹的黑木盒子,推到她面前:“这个给你。”

长安抬起头来:“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