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开门开门,我……我要不行了!”

深夜,我那搬尸工工友同时也是我合租伙伴的石鸿才突兀的敲起我房门来。

我给他开门,并骂:“大晚上的,别在我门口儿哭丧。”

他没搭理我的吐槽,而是抬手指脸,急说:“你看看我脸!”

我定眼看去,正看到他脸上有几颗水痘,还有些水痘已经破了,流出了泛着恶臭的黑水儿!

石鸿才调带哭腔的又说:“我下午去医院看过了,针也打了,药也吃了,都没用……白箭,我,我现在只能靠你这巫医救命了!”

云笈七笺有云,祝由十三科者,巫医也。

巫医看病讲符咒禁禳。

符乃符箓,咒曰咒术,禁为禁止,禳是祈祷。

四法齐施,驱煞诛邪!

而我,就是一名巫医,但别看我说的头头是道,实则那什么符咒禁禳啥的……我都不会。

没办法,谁让我爹没教给我呢。

“说说,是不是犯了什么不该犯的忌讳。”

搬尸这行,忌讳颇多,所以我才有此一问,而话落,我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我爹。

半年前,我刚过完十八岁生日,跟我相依为命的父亲便突然不辞而别,只用纸条给我留了句话。

“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你是我白珏的儿子,否则,恐有祸事临门!”

除此之外,他分文没给我留,好死不死的,还正赶上当初租的房子到期。

吃饭要钱,水电要钱,住房更要钱,在这压力下,我一咬牙一横心,辍了学干起了巫医这门高收更高危的行当!

但巫医这行禁忌颇多,一个不好就容易沾上事儿。

所以我给自己定了两个规矩。

其一,不管真事儿只管假事儿,没那金刚钻儿就别揽瓷器活儿,这既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别人负责。

其二,不管这行当有多赚钱,我只有在最缺钱的时候才能去干!

因这两个规矩,我没惹什么霍乱,但也没赚着什么钱,所以又干上了火葬场搬尸工这门低贱但却异常来钱的工作。

话说回来,要不是被逼的没办法,这么受人白眼儿的工作,谁又愿意干呢?

而我跟石鸿才正是在火葬场认识的。

他是乡下来的,比我更缺钱,于是我俩一合计,干脆合伙吃住,感情,也就在这一点一滴中积攒了起来。

在我想着这些时,石鸿才以哆哆嗦嗦的说:“那个,我,我下午去一家灵堂里搬尸,在那……我抹尸了,然后就,就这样了。”

我一愣,接着恨不能给他一脚。

“你特么傻比啊,抹尸是你一个外人能干的活儿吗?”

抹尸,意思就是给死者擦拭身体,换上寿衣。

这活儿必须得是死者的亲属干,且干了后还能获得死者的庇佑,但若是外人干的话,那不但得不到庇佑,还会祸事临身!

干了小半年搬尸工的石鸿才哪儿能不知道这些,他解释说:“我也不想啊,但我过去的时候人家正好在择亲,就选上我了,我能怎么办,总不能忤逆死者吧?”

择亲,说白了就是拿抹尸的布在地上转,指到谁,谁就去抹尸,就算不是亲属,也必须去,忤逆死者可没什么好下场。

但话说回来,去抹尸,那更不吉利。

这不,抹出事儿来了吧。

左左不是右右不行,只能说该着这货倒霉了。

想着,我不由分说的直接撕开了石鸿才的上衣。

撕开一看,我眼睛都差点儿瞪出来。

在他胸口上也有水痘,不但很多,而且有好多都已经烂了,甚至还流着脓水儿。

这是……

我在顾不上抽烟,赶紧跑到屋里拿了毛笔和砚台。

急匆匆的跑回来后,正看到石鸿才在地上一阵打滚儿,同时还凄惨的叫着。

“痒……卧槽……白箭,我全身发痒……救我……救我啊。”

我吞了口口水,接着一脚揣在了他屁股上。

“给我消停点儿,别特么乱动!”

一边说,我一边用毛笔沾了沾砚台里的墨水。

这墨水可不是普通的墨水,而是混合了朱砂和黑狗血的墨水。

朱砂和黑狗血都有克阴克瘴的作用,再配以特殊的符文,功效更强。

虽然我说自己是招摇撞骗的巫医,但在我爹身边耳濡目染十多年,我能不会个一招半式的吗?

让石鸿才平躺在地上,接着我深吸口气,用笔在他身上画起符来。

一点一横长,二字口言旁,两边丝绕绕,中间加个马大王,左一长右一长,用心字儿当床,日月字傍左,右傍干下加一戈!

这是祝由术中的驱魔符文!

等我在石鸿才的胸口写完这个符文后,他的情况一下子好了许多。

他瞧了瞧胸口上那个大字,后怕的咽了口口水,问我:“好,好了?”

我横了他一眼,训斥道:“你特么这是遭了殃了你知不知道。”

殃,就是人死之后的最后一口气,但凡沾上这口气的人,非死即伤!

石鸿才眨眨眼,他自然知道遭了殃了是什么意思,于是那脸上立马爬满了恐惧。

“哥,亲哥,你一定要救……”

话没说完,他忽的剧烈咳嗽起来,随着咳,一股股的黑水儿被他吐了出来。

那被吐出来的黑水里还升起了丝丝黑烟,且径直朝我扑了过来。

我日你大爷,冲老子来干嘛!

心中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躲闪呢,黑气以把我扑了个正着,并顺着我的嘴,鼻孔,耳孔,钻进了我体内。

一瞬间,从胸口开始,我身上兀自泛痒起来。

这感觉顿让我心中咯噔一声。

不会吧……

等撩起衣服一看,我差点哭出来。

在我胸口上也长了水泡。

“白箭……我痒,我……我受不了了……你,你快帮兄弟一把啊!”

这时石鸿才冲我嚷起来,弄得我心头一阵火大。

“滚尼玛的,老子都被你害了!”

真特么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我招谁惹谁了?

“我去,你有招儿没招儿啊,实在不行去找别人……你不是认识那么多人呢吗。”

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石鸿才的话还真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会画符用咒,能施术捉鬼的阴倌,张颖!

一想起那个女人来,我顾不得身上的瘙痒,拉起石鸿才就冲出了家门儿。

到了外面,正看见石鸿才的那辆八手摩托。

我没多余的废话,把这货放上去后扬长而去。

半个小时后,我到了一个弄堂深处的小祠堂前。

哐哐哐……

我没丝毫客气的连连砸门,直到里面传来一声“敲这么急,催命呢!”,我才作罢。

不久,小祠堂的门打开,露出了一张精妙绝伦的小脸儿。

“怎么是你?”

她一看到我的第一反应是满脸的厌恶,第二反应则是直接关门。

我倍感头疼,这人就是张颖,整个申城都有名儿的阴倌。

在一个圈子里混着,我这种招摇撞骗的人自然不招人待见,很多人都羞于与我这类人为伍,张颖就是其中之一。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大姐,我现在是真碰到事儿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说完,门还是紧闭不开,我心头一怒,嚷起来:“张颖,你今天要是不管我兄弟俩,我就死在你家门口,让你这阴倌祠从此臭名昭著!”

这话一出,门直接开了。

“你……无赖!”

张颖一张脸气得都成了酱紫色,一双大眼睛里全是鄙夷跟委屈。

说实话,能不撒泼打诨我当然愿意,但我跟张颖素来不对付,不这样,我真没招了。

在一个,我跟石鸿才现在危在旦夕,只要能救命,别说只是跟张颖撒泼打诨,就是在缺德的事儿我也干得出来。

“进来!”

张颖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随后转身走去。

我赶紧扶着已经虚脱了的石鸿才进了祠堂。

“怎么回事?”

她在后面关上了门,同时问了一句。

“抹尸了又遭殃了,我是给他治殃的时候被波及了。”

“哼,没那个本事就别瞎管!”

她讽刺了我一句,又说:“旁边儿有个木桶,泡进去,放水,没过胸口。”

话落,她便兀自进了屋里。

我答应了一声儿,先把石鸿才放进了那不是太大的木桶里面,用水管儿放水的同时我自己也泡了进去。

这时张颖拿了个装满杂草的盆走了出来,将里面的杂草一把点燃,而后把草灰一股脑的倒进了水里。

经这绊了草灰的水一泡,身上的瘙痒感明显减消了很多。

“这是啥?”

我不问还好,我一问张颖立马眉头一掀,语气不善:“干嘛,想偷师啊!”

我翻了个白眼。

偷师?

我现在真没那个心,我现在只关心我能不能活命。

遭殃这事儿,可大可小,小了无非病一场,而大了,那小命儿可就不保了。

“这是艾草,消毒止厄的,断不了病根。”

张颖到底还是解释了一下,而后仔细看向石鸿才身上的水泡以及胸口那淡淡的符文,看过后,她转向我:“把衣服脱了。”

我把衣服脱下,露出了比来之前更加严重的胸口。

她看了看,面色微变,皱眉问我:“你确定这是殃引起的?”

我眉头抖了抖,以她那个性,这症状要不是殃引起的,这婆娘还不得挤兑死我啊。

也不等我回答,她又说:“这不是普通的殃。”

我心里一慌,说:“为……为啥?”

她表情不屑,哼道:“这么重的尸腐味儿,能是一般的殃吗?”

我一慌,说:“那……那有办法治吗?”

张颖呲牙一笑,那叫一个开心。

“有啊,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