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遥出了水轩,顺着湖边小径,来到了人工湖的另一侧,在这里随意的矗着一块石牌,上书“小湖”。玄清遥看见这两个词,哑然失笑,这肯定也是玄清逸的杰作,倒和清心小居的风格协调,不过也真够随意的。
湖边上种着垂柳,一阵风吹来,柔软的枝条随风舞动,玄清遥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轻轻地拨动,她从这些舞者的中间穿过,任它们拂过她的脸,拂过她的发,拂过她的肩膀,她陶醉在这大自然醉心的温柔之中。
慕风清从水轩中走过来,正好看见这一幕,他不由地停住脚步,静静地看着,看着柳条中漫步的娇小的身影,看着柳条从她身上拂过,一丝别样的温柔涌上他的心头。
玄清遥穿过这些垂柳,顺着另一条小路来到了花园中。花园的布置一样的随意,一样的不拘一格,种着一些她知道或者不知道的花,其中有很多是野花。此时正值春日最美好的季节,花儿开的正烂漫,大的不过如喇叭花,小的几乎看不清花瓣、星星点点。玄清遥甚是喜爱这种毫不矫揉造作的自然之美,她蹲下身,抱住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低头凝视。
“你很喜欢它们?”一个温润的声音传来。
玄清遥抬头仰视来者,她又陷进那双如晴天碧海般的眼睛中去了,片刻之后她回了神,再看向来者,他正面带微笑地低头凝视着自己。
“清风公子?你怎么也来了,论诗结束了吗?”玄清遥边说边起身。
“在水轩呆久了有点烦闷,出来透透气,正好看见你在这里,就过来了。”慕风清没有说实话,实际上,从他看见柳条中的她之后,他就有点不受控制地把视线投向了她,看她在这里停下来,他才走过来了。
“噢,我也是有点烦闷才出来的。看见这些小花,觉得亲切自然就不自觉地停下来了,呵呵。清风公子也喜欢这里?”
“这里面的花花草草有一部分还是我的所为。我比清逸还要虚长两岁,如果不介意,我和清逸一样直接叫你‘司杨’可好?你也别‘清风公子’‘清风公子’的称呼,和清逸一样,叫我‘风清’就好。”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风清,呵呵。”如果左一句要一个“清风公子”,右一句要一个“清风公子”,玄清遥还真是不习惯。
“刚才司杨所作的《咏鹅》甚好!”
“哦?”玄清遥挑眉,看向慕风清,等着他往下说。
“‘鹅,鹅,鹅’不但可以理解为鹅的叫声,也很巧妙的表达出司杨在看到鹅的时候的欣喜之情,于是连呼三声‘鹅、鹅、鹅’。”慕风清说道这里,眼中含笑地看向玄清遥。
玄清遥有点惊讶的挑眉,心中想到:“看来刚才自己看到湖中那几只鹅的时候的惊喜被他看见了,这个清风公子倒是细心。”她赞许地看向慕风清,示意他继续品评。
“第二句‘曲项向天歌’中的‘曲项’把鹅鸣叫时的神态描述地十分确切。‘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浮’‘拨’两个字生动地表现了鹅游水嬉戏的姿态,‘白毛’‘绿水’‘红掌’这三个色彩鲜艳的词又给人以鲜明的视觉形象。鹅白毛红掌,浮在清水绿波之上,两下互相映衬,构成一幅美丽的”白鹅嬉水图“。司杨用简洁的文字,明了的语义,简单的几句却自然、真切、传神地将鹅的姿态描绘出来,《咏鹅》不失为一篇佳作。”
如果不是玄清遥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不在21世纪,她一定会觉得自己还在课堂上,老师正在讲解《咏鹅》,因为慕风清的评鉴几乎和她所记得的名家评鉴一样!她由衷的赞叹道:“风清不愧为‘清风公子’,司杨区区几句,竟然能够得到如此精彩、美妙地品评。”
“司杨谬赞了,我能有此说法,确是司杨的诗不论是从文采还是从绘画上考虑,都堪称一绝。”
说话间,两人顺着石子铺就的小路,向花园深处走去。前面那一株株高耸的是什么?那一朵朵富贵、花瓣繁复的花为什么看着如此熟悉!玄清遥激动地加快速度向前走去,慕风清很奇怪她的表情怎么突然如此激动,也快步跟上。
玄清遥看着眼前妖娆的花朵:“果然是牡丹,还都是稀有品种!黑海撒金、二乔、豆绿、还有花王姚黄!”看着这一朵朵熟悉的花,她不禁想到,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们全家一起到洛阳看的牡丹,她还很努力的要记住各个品种的名称,当时他们还拍了很多照片。可是,如今同样的情景,却只有她一个人!
一阵东风吹来,一丝调皮的头发扫过她的眼睛,她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好像有东西要流出来了,她想,此情此景,欧阳修的《浪淘沙》倒是贴切。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真的是“知与谁同”了!
玄清遥此时沉静在对父母的怀念和伤感中,连把心中所想低吟出来也不自知。慕风清看着她从看到这些牡丹时的激动,到伤心的感慨“知与谁同”,他的情绪也跟着波动。开始惊讶于她竟然认识这些牡丹中的极品,要知道这是当初玄清逸花了很大功夫才从洛城移栽过来的,整个平阳除了皇宫就只有这里有牡丹了。后来听到她说“聚散苦匆匆”,他不禁想知道她是在感慨什么、又是在思念谁。当听到她在慨叹“知与谁同”时,他竟然希望“知与他同”!慕风清有点奇怪自己的感觉,不忍她再沉浸在伤心中,他出声打断了这种悲伤的氛围。
“司杨有什么伤心的事吗?”
玄清逸听到声音,从伤心中出来,深吸一口气,调整一下情绪,微微一笑:“看到这些牡丹,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有点伤感罢了。”
“司杨曾去洛城看过牡丹?”
“洛城看牡丹?”难道这里也有个洛城(洛阳),也闻名于牡丹?“哦……,去年曾经看过,没想到今天在这里也看到了。可惜,却没有去年一同的人了……”
“司杨可以邀她一同来此欣赏呀!”慕风清潜意识的以为是“她”,心中竟然有丝丝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