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光可鉴人的地砖上传出一声脆响。
白色瓷片,连同茶水飞溅出老远。
冲泡好的茶叶洒落一地,兀自还腾着热气。
“混账!”
一个身材发福,发际线严重靠后,露出光亮脑门的男人正大发雷霆。
摔了茶杯却依旧不解气。
“你这个混账,我迟早要被你气死!”
“爸,我这不也是押注嘛!”
被逼得缩在角落下,手足无措,不停摩挲着裤腿的,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
染着稀奇古怪的发色,穿着破洞牛仔裤。
脸上堆着讪笑,正试图辩解。
“押注?”
中年怒冲冲地指着他鼻子:“押什么注?你押在谁身上,你押陈爻?你是脑袋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
“可是……可陈爻这不是刚拿了百吉签嘛!”
“百吉签?”
男子不怒反笑:
“怎么?
你以为陈爻拿了百吉签,就万事大吉,能逆天改命了?”
男子脸色难看地坐回了沙发:
“百吉签是难得!
但再难得,它也只代表一年的武运!
你觉得,这一年的时间陈爻能走到哪一步?
且不说他能不能开窍,就算他开了窍,你觉得他能追得上徐朗吗?坐直升机啊?”
青年垂头不语。
“哼!如果他没开窍倒好,万一真的开窍成功了,你这么做,不就是在打二房的耳光?
不长进的东西!
为了区区一点股权,跟二房交恶,你还有脸跟我说什么押注?”
青年一脸委屈。
却没法辩驳。
的确。
如父亲所言。
武道一途是履冰而行。
内炼九窍,越是往后越是艰难。
没有天赋。
仅依靠百吉签的武运。
陈爻又能走到哪一步?
一年的时间。
要达到徐朗的高度,绝无可能!
沉默半晌,他才鼓起勇气道:
“陈爻能不能赢过徐朗,我不敢下断言!
但是在唐家的这三年,陈爻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
这三年他受了多少罪我不说您也都清楚!
他没低头没屈服,没有向现实妥协,顶着冷嘲热讽坚持了这么久!
您真的觉得他的百吉签是偶然得来的?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
但我相信就凭这股韧劲,陈爻他也一定会发光发热!”
青年缓和了一下激动的语气,才接着道:
“二房这次故意给他们使绊子,咱们又何必跟着落井下石?
这个时候给他一点小小的善意,又何尝不可呢?
您难道就没想过,万一……这百吉签真的一语成谶呢?”
“哼!天真!”
中年冷哼一声。
收回了目光:
“老太太年事已高,唐家的族权交替在即,谁要是站错了队,到时候肯定第一个被洗牌!
我不想自己两腿还没伸,就先被放弃!
好了,这件事你就不用再管了,我会亲自去跟你二叔解释清楚!”
中年有些烦躁似地探过手。
才想起刚泡的极品高山云雾,已经被自己砸了。
只能无奈地缩回了手。
屏退了青年。
他才一脸疲倦地靠在沙发上,垂下眼帘。
看了看萎缩变形的左腿,忍不住一阵黯然神伤。
唐一止是唐家长房嫡长子。
本该是唐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却因为十六年前的事故残了左腿。
成了族权争夺中的夹缝求存者,成天看人脸色,患得患失,生恐站错了队,跟错了人。
这是形势所迫下,不得已而为之的圆滑。
夹着尾巴做人,总好过出局。
唐家现在的形势早已分明。
族权传给二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在二房面前。
唐一止低声下气。
但他也没想到,自己苦心经营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成了二房眼中的盟友。
这个不争气的逆子。
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捅了个这么大的篓子。
二房的底牌!
那可是徐朗啊……
尽管在武运大会上被压了一头。
那也只是因为陈爻踩了狗屎运而已。
天才,依旧是天才。
而且就在不久前。
唐一止听到了风声。
徐朗已被某个省级武道集团看中。
不久之后便会成为该集团的签约武者。
到时候,拥有大量武道资源支撑的徐朗,定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而陈爻。
单凭一个百吉签。
在徐朗面前又怎么够看?
想到这里。
唐一止匆匆起身,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出了门。
坐上黑色加长轿车火速赶往唐家祖宅。
招了徐朗这个乘龙快婿之后。
二房就被特别恩准搬回了祖宅,和老太太同住同食,以示恩宠。
到了二房。
唐一止不等端茶奉水。
便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灯火通明的客厅里。
唐筱筱和徐朗都在。
听唐一止说完,表情都有些不太好看。
唐筱筱冷冷道:
“这人心就是墙头草,见风使舵!怎么?见人家拿了道百吉签,你们长房都临阵倒戈,打算站三房的队了?”
“筱筱,你可千万别误会!”
唐一止忙不迭道,说着看向唐严:“那孩子不懂事,你们可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你也知道,愚兄这么多年一直都是站你这边的!”
徐朗眯了眯眼。
武运大会,唐家赢了。
但是这场胜利,却让徐朗如鲠在喉。
千算万算他都没算到,自己会被陈爻那个废物压了一头。
陈爻的百吉签。
对唐家来说不是胜利果实上的小瑕疵。
而是条恶心的鼻涕虫。
本就倍感不爽的徐朗,这下就更是拉着张臭脸了。
不过当着长辈,徐朗还算守住了涵养,没有发作。
“这么说,大侄子对我二房夺这玉华露也有些微词啊!”
斜靠着红木座椅的唐严不咸不淡道。
唐一止仓促起身,拄着拐杖,蹒跚着靠近两步:“二弟,那臭小子绝无有此意啊!
都怪我平时对他疏于管教,这逆子才会这般不识大体!”
说着从怀中掏出股权转让书。
“二弟,这是那滴玉华露换回来的股权!”
唐严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大哥你这是何意?”
唐一止满脸堆笑:
“我听说贤婿已经引起了大集团的注意,不日就要成为签约武者!
这股权就当是大伯的一点小小意思,提前恭贺贤婿有此机缘,日后武道必会如虎添翼,突飞猛进!
也算是我们长房的投名状!”
“大伯,你的美意我们心领了,不过这股权我们却不能要!”
徐朗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诶,贤婿不用推辞,要是贤婿将来飞黄腾达,大伯可还等着沾点光呢!”
唐一止吹捧道。
“大哥,你既然已经坦诚相告,这件事也不能怪你!
唐婉那丫头最擅蛊惑人心,想必大侄子也是被她一时蒙蔽罢了!”
唐严起身,走到客厅中间,负手道:
“晾她唐婉拿到玉华露也无妨!
一滴玉华露,莫非还能缩短那个傻小子和徐朗之间差距?”
唐严语气里有着一丝倨傲。
“三日之后。
唐家合作的几个集团、公司都要重新续约。
既然三房这么爱出风头。
到时候,我便让他们尝尝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滋味!”
二房对三房现在是公然打压。
随着族权更替的时间靠近。
二房也不会再留手。
和唐家合作的几家公司、集团,彼此都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今二房凭借在族中占据着的优势。
这些公司和集团自然也会向二房靠拢。
要从这方面打压三房不过是翻手之间的事。
三天之后的续约仪式上。
若是没有一家集团肯跟三房手里的产业合作。
他们就只能坐以待毙,等着被二房一步一步蚕食了!
唐一止松了口气。
暗道幸好自己提前表面了立场。
若非如此。
处在争斗漩涡中的长房必然会受到波及!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