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北凉镇。

春日暖阳高高升起。

一把刻刀,一座碑。

叶君邪刻了一整夜。

纵然满身尘灰,叶君邪也浑然不觉,脸上露出知足笑意。

“噼啪,噼啪。”

鞭炮阵阵,青烟随风飘扬。

叶君邪收拾好心情,吩咐流沙一声,解下战刀,开始朝着外公家走去。

走进马家集村。

叶君邪倍感亲切,毕竟,这里是他的第一故乡。

从小在这里生活了十二年。

路上,有背着书包的小女孩,偶尔停下会踢两脚毽子,有的小女孩捂紧跳绳奔跑嬉闹,一切都好像没有变化。

距离外公家七八十米的地方。

一栋四层的洋楼外。

“思筠,牙刷好了没?你快点……”苏迎雪像往常一样,拉开轿车车门,把女儿的书包放了进去,冲着屋子喊了起来。

叶君邪视若无睹。

刚要走过,却被认了出来。

苏迎雪看了叶君邪一眼,当即就惊喜喊道:“叶君邪,你回来了!”

“你是……”

叶君邪听着声音有些熟悉,故作疑惑打量。

“省城来的就是不一样,连老同学都不认识了。”苏迎雪有些失望。

“你认识我就行。”

叶君邪笑笑,并不觉得有多尴尬。

“那你还记得谁?上马家集小学那会儿。”

“我想想……有次,一个叫苏迎雪的吕-彤学,丢了一支钢笔,同学们都怀疑是我偷的,因为只有我最穷,买不起钢笔。”

“上课时,老师说谁偷的谁交出来,一个楠-彤学突然举手起来,指着我,说亲眼看到我偷了苏迎雪的钢笔,结果真在我书包里找到了那支钢笔。”

叶君邪想了想,不紧不慢道:“班主任打了我一耳光,嘴都被打出血了,让我到后黑板前罚站,第二天我妈到学校道歉,校长当着全校同学,当着我妈的面儿批评了我,而那个指认我偷苏迎雪钢笔的楠-彤学,却成了见义勇为的英雄。”

苏迎雪脸色微微苍白,强笑道:“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啊。”

“我没偷。”

气氛突然凝固。

叶君邪微笑道:“你要是在老家还能见到苏迎雪,还请帮我解释一下。”

这时从洋楼里走出一青年。

“谁啊?叶君邪……你是叶君邪。”

青年明显有些吃惊。

叶君邪点了点头,问向青年:“你是建刚,还是建设。”

“我建刚啊。”郭建刚离叶君邪两米的地方站住,皱着眉头打量。

“咳。”郭建刚轻咳一声,问道:“君邪,你离开有十几年了吧?咋混的,哪家工地把你霍霍成这样了。”

“君邪刚从省城回来,你怎么能那样说他。”苏迎雪有些生气。

“省城来的,咋连辆车都没混上呢?”

郭建刚看着叶君邪,略微有些得意,“八百里啊,坐车得多累啊。”

叶君邪犹豫了下,“其实,我不怎么用车。”

“买不起就买不起,也不丢人,农名工挣得都是血汗钱,买车,烧油,保养,保险,还有过路费,你们其实很难负担的起。”郭建刚笑道。

叶君邪没有再解释。

确实,刻了一夜碑,浑身石灰。

接着又闲聊了几句。

叶君邪便朝着外公家走去。

苏迎雪看着那道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感觉,感觉叶君邪其实第一眼就认出她了。

知道她就是苏迎雪。

“有好戏看了。”

郭建刚神秘笑道,“思筠让咱爸送吧,咱看笑话去——”

若是往常,苏迎雪肯定会毫不犹豫拒绝,老人送孩子不安全,但她还是同意了。

寂静的山村。

平静被打破了。

一大清早,张家门外,围满了人。

“大家评评理!这老家伙来找我,张嘴就要五千块钱,说要到镇上请几百个孩子吃顿早餐!你们说这老家伙是不是犯病了,犯了老年痴呆症!”舅妈赵美兰指着张能福的脸,气的浑身发抖。

“我……”张能福满脸窘迫,捏着衣裳,有些不知所措。

“美兰,消消气吧。”不少邻居开始劝道。

赵美兰怒声质问:“快说,你一个老头子干啥要那么多钱!”

张能福慌张道:“我外孙回来了。”

“你外孙?那个……野种——”赵美兰脸色大变。

赵美兰二话不说,走进院子,一只手把正在抽烟的老公张国亮拽了出来,另一只手顺手捞起一把长板凳,横在门外。

一众邻居无不唏嘘。

离开十几年的野种回来了?

哪儿呢?

“听听,你爹这老畜生说的是人话吗?”

赵美兰推了一把张国亮,哭闹道:“你爹就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他两个亲孙子都没一个野种亲,你知不知道,那个野种叶君邪回来了,你爹跟我撒谎,找我要五千块钱,就是要偷偷给那个野种!”

“不是,不是。”张能福连忙摆手。

大舅张国亮,黑沉着脸,一语不发。

“俺爷经常念叨姑妈死了,担心表哥在外面不知道咋样了,我和哥哥可是听到不下几百次了呢。”十六岁的表妹张茹茹,满脸不忿,站了出来。

“张国亮,咱丑话先说在前头!那个野种要是敢踏进张家大门,再住进张家,我们就离婚!这家有他没我,有我没他!”赵美兰情绪激动道。

叶君邪在一颗梧桐树下,静静伫立。

一支烟。

已经燃烧了二分之一。

随即,叶君邪吁了一口烟气,狠狠把烟头摔在地上。

出现在了邻居们的视野中。

“快看快看,野种来了。”

有邻居看到了叶君邪。

“野种你好啊,我要是你,真没脸回来。”

“二十几年前,你给马家集村蒙羞,整个北凉镇,谁不知道马家集出了个野种,这些年你看看你外公多不容易,你竟然还舔着个碧脸,刚回来就找他要钱?”

“就是就是,你真的还不如死在外面呢。”

“……”

赵美兰看着叶君邪满身灰尘走来,她也不吵了,只是臭着脸,一屁股坐在横在门前的长凳上。

叶君邪冷漠道:“不用紧张,张家大门,从此我不会再踏进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