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佣人传来消息,说顾小姐愿意进食换药。
沈默并没有将这一消息告诉霍少,只是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第二天,顾老先生下葬,霍司以顾家女婿的身份风光大办,只是参加的人皆知,这女婿的身份,却不是代表顾倾城的丈夫……
灵堂前,顾倾城侧跪在旁,脊椎挺得笔直,黑色的丧服严严实实的盖住了身体的每一处,面无表情,形如缟素。
“这自家父亲死了,怎么顾小姐一点悲伤的表情都没有?”
“你没听说啊,这顾老先生就是被顾倾城给气病了的……现在死了,多半也是因为她。”
“真没良心啊,害死了妹妹,还害死了自己的爸爸!”
参丧的宾客窃窃私语,闲言碎语窜进了顾倾城的耳中,可是她的脸上却掀不起一丝波澜,就这么跪着,哪怕是膝下是冰冷的水泥地,也毫无知觉。
他们说的没错,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她是个罪人,害死了爸爸!
顾倾城垂下眼帘,对这些扎心的话语,已然麻木。
到了下午,季婉约迟迟而来,风尘仆仆,仿佛历经了风霜,刚开口,便泣不成声,,哭的肝肠寸断。
所有人都被季婉约的悲伤感染,忍不住红了眼眶。
虽说季婉约和顾宏有名无分,但是也是替顾宏生了一个女儿,打理着顾氏集团上下,顾氏上下都钦佩季婉约这个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女人,更唏嘘顾宏的深情和绝情,放不下原配,到死都没有娶她入门……
“顾太太,你别太悲伤了,逝者已矣……”
一个顾氏的女合作伙伴忍不住上前安慰道,扶着季婉约,将她牵离顾宏的灵柩,目光却不住的往顾倾城的身上瞥。
这顾倾城的心,难不成是石头做的?
全程到现在,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有,真的是薄凉的让人觉得心寒……
“是我的错……”
季婉约抽抽噎噎,没走两步,却突然推开了身边女人的手,“扑通”跪在了顾倾城的面前,揪着心口处的布料道:“倾城,是我不好,是我延误了霍少的车程……”
“哐!”
顾倾城的心脏就像是被人砸了一拳,艰难的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季婉约。
“季……季姨,你说,什么……”
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声音粗粝的像是灌了沙,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又惊,又痛。
“是我,我弄丢了唯一的手机,意外被路人捡去,打给霍少……”季婉约满脸悲痛,说到这里,狠狠地哽咽了一下,难过不已。
“倾城,你别怪霍少,那一天,霍少以为是唯一,才会中途转程,谁能想到好巧不巧,那路人的声音和唯一的那么像……”
好一个好巧不巧!
一个误会,就让爸爸死在了这场乌龙里!
顾倾城的心脏,就像是被人用密密麻麻的细针反复扎刺,左手死死的扣着右手胳膊,指甲崩裂,鲜血将黑色的丧服染得深红。
“倾城,你没事吧……别怪霍少,要怪就怪我吧,我是个罪人……”
季婉约见顾倾城不说话,下意识探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
可她手刚刚放在了顾倾城的手背上,就被一把推开,摔一踉跄。
“别碰我……”
顾倾城仓皇后退,在瓷白地上拖出两道血痕,触目惊心。
她跪了这么久,膝盖早已经磨烂,看着这痕迹,众人都觉得膝盖一疼。
刚刚说顾倾城没良心的那些人,只觉得脸疼,不忍的移开视线,同情不已。
“倾城,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怪我?倾城,都是我不好,我是罪人,就让我以死谢罪,去陪你爸爸吧!”
顾倾城死死咬着唇,看着季婉约悲伤的脸,却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该怪谁了……
怪季婉约?怪唯一?还是怪霍司?
“与你无关。”
就在此时,霍司出现在她的面前,温柔的拉起了季婉约,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顾倾城的心狠狠一颤,她懂他的意思。
他是说,如果不是她朝顾唯一下黑手,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父亲不会死,顾家不会破。
唇肉被咬的糜烂,鲜血流淌进嗓子,满腔都是铁锈味。顾倾城终于落下了泪,却是染了血色,一滴一滴,红的惊心。
霍司的目光微微收缩,凛眸,转过身,吩咐沈默把顾倾城带下去。
“顾小姐,霍少对唯一小姐的执念很深,唯一小姐身故,霍少才偏激失控,那一通电话是意外,霍少真的打算去医院……”
趁着医生替顾倾城处理伤口的功夫,沈默替霍司解释,没说完,却被医生白了一眼。
“新伤加旧伤,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霍少更牛逼,小刀拼命的钻!”
沈默一噎,有些为难的看了顾倾城一眼,弯腰嘀咕道:“白一帆,你还嫌事不够大是不是?”
“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尽职尽责的做好一个助理的职责,有必要提醒一下我们的这位霍少,这种行为可能会被控告谋杀。”
顾倾城要是死了,单凭身上这些伤口,霍司的嫌疑洗都洗不清。
“杀了我,不是更好。”
顾倾城掀眸,生无可恋的眼神,透着几分绝美的凄凉。
白一帆和沈默同时噤声,心里不是滋味。
他们连劝人求生的话都说不出,目送顾倾城一瘸一拐的走出休息室,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顾倾城离开休息室,搜寻一圈,终于看到了季婉约的身影。
刚刚她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无意伤害了季姨,现在便想去道个歉。
父亲的死,和季姨无关,她爱着父亲多年,如今失去唯一和爸爸,心里不会比她好受。顾倾城这么想着,脚步不觉加快。
可是就在她转过廊道的那一刻一道声音传来。
“我说过这件事绝对不能让顾倾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