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城睁开眼睛，一会儿后，她摸肚子。
五个月的身孕，让小腹微微隆起，掌心覆盖的地方，像是有感应一般，微微一动。
是胎动。
老佣人秦妈说，这是孩子在跟她打招呼，可见孩子很喜欢她，于是顾倾城每天早上第一件事，便是和他互动。
“还有几个月，就能和你见面了呢。”
顾倾城抚着小腹，轻声呢喃，眼底流露着淡淡喜悦。
“夫人，今天是检查的日子。”门外，佣人敲门提醒道。
隔着门框，顾倾城听到佣人的提醒，眸色微黯，淡淡的扯了扯唇，应了一声，心里涌起一阵复杂。
检查，是霍司安排的。
自从四个月前霍司中止手术后，便强势的替她安排了孕检，接着便未再露面。
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终日惶恐。甚至一开始，日日祈求这个孩子从肚子里消失，可是随着他一点点长大，顾倾城渐渐地不舍起来。
甚至暗暗希冀，霍司能让她平静到生产，甚至之后……
简单的梳洗一番，顾倾城走出房门，站定在佣人前，依旧纤瘦的模样让人瞧着心怜。
顾小姐这身子骨实在是太弱了，这几个月，霍少也鲜少见到人，都说怀孕的女人最要陪伴的，偏偏……
暗叹了一声，阿秋忍不住关心道：“顾小姐，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这几次产检，顾倾城都是一个人去的，早已经习惯。
她驾轻就熟的去了医院，直接上了三楼妇产科。
替她检查的女医生和白一帆是同窗，不知道是不是打过招呼，每次去对她的态度都很和善。
冰凉的仪器贴在肚皮上，黏腻的触感让她有些不适，可是为了孩子，顾倾城还是耐受下来。
“别紧张，孩子发育的很好，只是大人有些贫血，等下四维出来，初显像成型了。”女医生放下听诊器，笑着说道：“给孩子爸爸看看，说不定能看出像谁。”
孩子的爸爸？
顾倾城垂眸，唇角泛起一阵苦涩，扯了扯唇，并未接话。
接过彩超单，顾倾城道了一声谢，离开了诊室。她低头看着彩超图，依稀能够看到孩子的五官，手脚……
这是她的孩子。
顾倾城下意识抚上小腹，不由期待起来，一个恍神，两个小护士与她擦肩而过。
“八楼的顾小姐又寻死了？”
“太难伺候了，顾小姐看着文文弱弱的，竟然这么执拗，闹绝食，闹自杀，我们也不敢得罪……”
“那当然，毕竟是霍少的人……”
霍少？顾小姐？
这两个字，撞入顾倾城的耳膜，让她不禁蹙眉，下意识看向那两个渐行渐远的小护士，心“咯噔”了一下。
鬼使神差，顾倾城顺着电梯上了八楼，靠近病房，却看到了让她难以置信的一幕。
“阿司，你何必来找我……就当我死了不好吗？”
顾唯一！
顾倾城听到熟悉的声音，看到熟悉的人，宛如雷劈一般僵在原地。
她看着病房内里面的女人，浑身的血液都凝结成冰，扣着皮肉，难以置信。
顾唯一没有死，那为什么……
她满目错愕。
而接下来。
“好好养病，你的腿，会好起来。”
是霍司的声音。
哪怕是听着语气，都是她前所未闻的温柔，顾倾城怔怔的看着霍司对顾唯一温柔深情，紧握拳心，指甲嵌入手心。
“阿司，你别怪姐姐，她不是故意的，只是现在的我，已经配不上你了……你就好好的和姐姐……”
“这只是暂时的。”
顾倾城听到这里，再也无法驻足，冲了进去。
“为什么瞒着我。”
顾倾城的出现，让顾唯一有片刻的僵凝，继而害怕的向后缩了缩，怯懦道：“姐姐……”
“她没有死。”
顾倾城浑身发抖，难以抑制的愤怒，看着霍司，指着顾唯一，红着眼眶道：“她什么事情都没有！可是我……”
当知道顾唯一没死的那一刻，她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她应该庆幸，毕竟顾唯一是她的妹妹。可是，她却做不到……
顾唯一没死，可是爸爸死了，她还被丢到精神病院过了一年不人不鬼的生活，还被霍司那般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顾倾城的视线越过霍司，定在了顾唯一的身上，一年前的车祸画面再一次浮现在脑海里。
“为什么？”她问。
既然没死，为什么躲藏？
顾倾城一直以为是意外，可是再见到顾唯一，她不确定了……
甚至，连她最信任的季姨，都让顾倾城感觉到陌生，她在这一场意外里面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我……”顾唯一欲言又止，看着顾倾城，捏着被角，有片刻仓皇，眼泪瞬间氤氲整个眼眶，“姐姐，我知道你是一时冲动，所以我不怪你，但是我真的害怕……”
害怕？
顾倾城的心，狠狠一抽，难以置信道：“你在说什么？”
什么冲动，什么害怕？
那一起车祸明明就是……
“倾城！”
就在此时，季婉约冲了进来，看到顾倾城眼神慌乱了几分，护在顾唯一的面前，急切道：“倾城，你别冲动。”
季婉约的忌惮，霍司的戒备，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顾倾城心如刀绞。
顾唯一死了，所有人都认定她是杀人凶手。
可是顾唯一没死，她为什么还要被这样对待？
“季姨，你一直都知道……”顾倾城捏紧了骨节，望着眼前的女人，哽咽道：“那为什么……”
“倾城，唯一是从车祸中活了下来，可是也足足昏迷了一年……”季婉约含泪，语气无奈又悲痛，“我知道你是一时冲动，为了霍少做出那样的事情，如今唯一已经废了双腿，索性成了你的心愿……”
季婉约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本想着带着唯一隐藏下去，只是没想到还是被霍少发现了……”
说的冠冕堂皇，可是身为当事人的顾倾城，只觉得浑身冰冷，那种被冤枉的屈辱和痛苦，在此刻尽数爆发，骤然歇斯底里起来——“我说过，我没有杀人！”
“没错，你没有杀人。”
蓦得，霍司出声了。
他抬步，走到了顾倾城的面前，双眸如泽，声音低沉冰冷，“但是，你也害的唯一失去了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