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见李儒怨毒的眼神。

袁秀应付着董卓众将的贺喜,眉头不经意的挑了一下,旋即心中一声冷笑。

李儒此人气量狭小,又阴毒狠辣,自己这遭算是把他彻底得罪了,日后怕是麻烦不断。

不过并不足以放在心上。

李儒工于心计但智谋平平,在妖孽辈出的三国谋士里只能算是三流。

自己堂堂穿越者,对历史大势了如指掌,论起肚子里的阴谋算计也不遑多让,还怕了他不成。

况且,只要抱紧董卓这条大腿,李儒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只当身边多了只嗡嗡叫的苍蝇罢了。

眼下唯一棘手的是要想办法说动袁隗,保全袁氏一门。

更是要借袁氏的势,来助力自己在朝廷立足,在西凉军集团立足,以待时变。

而非被董卓只当做一个卖弄嘴皮的谋士,重用时宠信有加,冷落时生杀悬于一念。

我命由我不由人!

这是袁秀穿越而来,徘徊在生死边缘后,最为强烈的念头!

乱世人命贱如狗,活下来才是唯一的道理。

至于胸襟抱负,对他而言太过奢侈了。

入夜时分。

诏狱里阴森昏黑,腥臭扑鼻。

狱吏躬着腰在前挑灯引路。

袁秀在一众甲士的簇拥下,来到了关押袁氏一族的监牢深处,见到了正依偎着茅草酣睡的叔公袁隗。

昔日誉满天下的尊显三公,此刻落魄如斯。

形容枯槁,狼狈不堪。

袁秀心中颇不是滋味,默然片刻,淡淡吩咐狱吏打开牢门,又命甲士退远,放轻脚步走进监牢中。

“侄孙袁秀拜见叔公!”

袁秀施施然一礼。

袁隗听到动静倏然惊醒,翻身而起看清来人是袁秀,顿时脸色一黑,张嘴就骂:“呸,你这背弃宗族的孽子,还有脸来见老夫,本初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孽子……”

转而看清袁秀那一身刺眼的锦衣华服,怔了片刻,鄙夷冷笑:“沐猴而冠,孽子你是来和老夫显摆的么!”

袁秀默默擦去脸上的唾沫星子,等袁隗不骂了,幽幽道:“袁氏四世三公,达官显贵不胜枚举,我还没轻佻狂妄到这个地步……”

“叔公难道不奇怪,我这个一无是处的贱种私生子,凭什么能取信董相国,不仅活了条性命,还保住了袁氏满门的性命?”

袁隗自然满心疑惑。

袁秀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浪荡形骸不说,一直也没看出有什么志气才干,不过是一介庸人。

而董卓是何等人物。

刚愎残暴,狂妄自大,又独断专行。

废立天子,鸠杀幼帝太后,都不带眨眼的。

朝廷百官,天下名士都不敢劝说,也劝说不动。

遑论袁氏是董卓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袁秀何德何能,能让董卓息了怒意杀心,放过袁氏满门。

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打死他都不会相信。

可孽子袁秀现在就衣冠楚楚的站在面前,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难道董卓突然转了性子?

袁隗有一肚子的疑窦,可他偏又不愿遂了袁秀的意去问,只是冷笑着不说话。

袁秀皱皱眉,懒得和袁隗这个老顽固废话,从袖筒取出了一物,淡淡道:“这是天子赦免袁氏的诏旨……”

袁隗神色微动,却又马上沉下脸,冷笑不止:“董贼又安的什么贼心!”

“叔爷英明!”

袁秀笑笑,拱手道:“只要叔爷肯写一份讨贼檄文,袁氏五十余口人就可活命!”

“休想!”

袁隗勃然大怒,厉声冷笑:“让董贼杀了老夫好了,我袁氏满门忠烈,为国尽忠,死得其所……”

袁秀默了片刻,笑了。

只是这笑容没有一点温度。

“为一人名节,不惜牺牲全族性命,可真是忠臣孝子,好一个赤胆忠心,好一个伪君子!”

“我敬叔公是长辈,本想好言相劝,既然不听劝……就错不在我了!”

“这讨贼檄文,本就没指着叔公来写!”

“我早让人临摹叔公的字迹,写好传檄星夜发往天下州郡,明日董相国会奏请天子,为袁氏子弟加官进爵……天下人只会知道,太傅袁隗大义灭亲,召天下豪杰志士讨伐袁绍、袁术等贼……”

袁隗失笑,讥讽道:“孽子,你以为这样的把戏能骗得过天下人吗?可笑!”

袁秀耸了耸肩,轻声道:“天下指鹿为马的事还少吗!”

在相国府时,李儒咄咄相逼,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向卓许下海口。

可他心知肚明,要想劝说袁隗,几乎不可能。

既然如此。

干脆就另辟蹊径,你不肯写,那就伪造一份。

曹操都能矫诏,自己干嘛不能伪造一份檄文。

至于天下人信与不信?

只需要一个有分量的袁氏子弟站出来承认这份檄文是真,那假檄文也是真檄文。

就不信袁氏中人就没有贪生怕死的软骨头,就不信功名利禄摆在眼前没有人动摇。

袁秀可记得清楚,诏狱里还关着袁绍、袁术的长兄袁基。

袁基在三国里是个小透明,可袁秀穿越来了才知道,这位亲大伯可是袁氏名义上的下一任家主,只是相比袁绍、袁术两兄弟,显得庸碌平常,这才被史家忽略了。

但在袁秀看来,袁基才是真正奇货可居的人。

他早已想好对策逼迫袁基就范。

推倒台前正适合做傀儡。

“来人,带我去见袁基!”

袁秀作揖行礼告退,故意当着袁隗的面吩咐了一声。

袁隗皱着眉头,只感心中不妙,却一时想不明白袁秀要做什么。

这个孽子行事太过异类,肚子里不知道装着什么坏水,让人捉摸不透。

只能徒呼奈何。

狱吏带路,袁秀又来到了袁基的牢房。

袁基早就听到动静,见火光人影走近,才发现是孽子袁秀,一时愣在当场。

这孽子,竟没被董贼杀了?

看样子分明是得了董贼重用,好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侄儿来晚了,让伯父受苦了!”

袁秀一脸亲热的凑上前做了个揖,转而佯怒呵斥狱吏:“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掉锁链,你难道不知道我伯父是海内名士,就算董相国也是敬重有加,岂能如此对待!”

袁基脸色难看,自己什么时候成了海内名士了,董卓又什么时候对自己敬重有加了。

莫不是这个孽子在嘲辱自己。

倒也不怪他这样想。

天下士人风评,都只夸赞袁绍、袁术二人是当世的才俊,全然忘了他才是袁氏本宗的嫡房长子,袁氏的下一任族长,搞得他很是没有脸面。

袁绍倒也罢了,过继给了叔父袁成,已是继宗兄弟,平日对他这个大兄还算恭敬。

可恨的是袁术,成天叫嚷着他才是嫡长子,简直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