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
“小仙师,你这是要作甚!”
“岂有此理!简直暴殄天物啊!”
“如此绝世佳酿竟然焚琴煮鹤般……遭此毒手!”
突如其来的烈焰燃烧画面极具冲击感,黯淡的昏黄与幽艳的魅蓝之火相互交融,让众人纷纷陷入了震惊与骇然。
听见了耳边无数的愤慨呐喊,江少川心中不禁有些莞尔与苦笑。
心想着泱泱大唐朝,你们这帮家伙,可都是日后能够名垂青史的大佬啊!
怎么这副酒鬼般的瘾君子模样,居然嗜酒如命到了如此地步!
失态的也就罢了,更可气的是似乎把正事儿都给忘得一干二净!
你们是在救人啊!
是在救你们敬爱的皇后娘娘,不是在饮酒作乐!
念及如此,他不禁又对躺在病榻上的长孙无垢有些同情,安暗叹着你堂堂千古贤后,手下这帮臣子,可真是……
一言难尽得很!
正思绪万千的功夫,瓷碗内的酒精燃烧得极快,随着火苗的逐渐萎靡乃至于消失,只剩下了一小滩水渍留存于碗底。
看见这样的结果,江少川的眉间不禁微挑。
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惊异。
无他,测试结果出乎意料的好!
由于酒精的燃烧会产生水分,而琉璃器皿在承接酒精之前,也并没有进行抽出空气的真空操作,所以也含有一定的水分……
再者而言,这种简陋的实验条件下,气密性根本也无法得到有效的保证,能够将燃烧之后的水分降到这种程度,已经极为难得。
而这一切,都离不开最为关键的一点——水温的控制。
想到此处,江少川不由地望向此时站在釜旁,那位身形略显消瘦的尚书右仆射……
长孙无忌。
他面无表情地审视着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中年人,脸上甚至看不见一丝情绪的波动。
然而恰恰与之相反,心中却早已涌起了滔天巨浪!
上一秒还莞尔着这帮唐朝大佬们嗜酒如命的鸟性子,下一刻却不禁深深感叹于这位帝国权臣的生猛无敌!
很快,江少川又摇了摇头,不知为何又暗自叹息了起来。
竟然将水温控制得如此完美出色,只不过……
那根倒霉的食指估计是烂得一塌糊涂。
啧啧啧!
九指尚书……
翻遍史书,也足够借此名垂千古了!
他不禁有些恶趣味地想到。
“诸位大人,那些都是替皇后娘娘治病所用,大家切勿觊觎。”
正事要紧,望着那些水桶内,冷凝过后的琉璃器皿,江少川意味深长道。
说实话,见识到了唐朝这些大佬们如此豪放的真性情,他真有些怕碰见几个脑袋上火的家伙,冲出来豪饮一番!
听到提点,众人悻悻地点点头。
幸好在场的大多数都是读书人,被点破了心思,总得保全几番体面。
“长孙大人,万事俱备,赶紧收手吧!”
“再不收手,指头真的要烫烂了!”
于心不忍之下,江少川如一个老妈子似的,又对着一旁如若无事般的长孙无忌苦口婆心道。
“无妨!无妨!”
“习惯了,不碍事!”
长孙无忌极为随意地取出那根惨不忍睹的食指,轻笑着说道。
江少川:“……”
可真有你的!
果然是惹不起的大佬!
也许是攻克了最为困难的步骤,唐皇李世民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罕见的轻松笑容。
“小先生有所不知,朕的这位尚书大人可是茶道高手,平日里最喜泡茶,既然是泡茶,那最讲究的自然是只有水温。”
他有些自傲地说道。
江少川默然点了点头。
但……
一个茶道高手,跟食指泡烂又有什么关系?
少年如此不明所以,故作了然的懵懂模样,很快被一旁的长孙无忌看在了眼里。
他甩了甩右手的水渍,有些无谓道:“小仙师有所不知……”
“往日里,老夫苦练茶道之时,通常便是用右手食指的二节指腹测温,早就起了茧子!”
“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倒是有些没想到,自己这有些玩物丧志的兴致爱好,能派上如此用场!”
闻言至此,江少川的脸上这才真正恍然!
果然是……
妥妥的科学技术淫才!
人形温度计!
可怕可怕!
终于,一切准备就绪,随着其他几个琉璃器皿中高纯度酒精也陆续被冷凝制备出,江少川挥了挥手,朝着那些一直在拼死捣药的太医们命令道:“你们……”
“赶紧将那些手里捣出的青蒿药汁,倒入这些琉璃器皿之中吧。”
闻言,太医们哪里敢不听话,急忙哆哆嗦嗦地抄起碗里的深绿色汁水,动作了起来。
“青蒿酒?”
正当此时,人群之中却响起了一阵极为不和谐的声音。
像是没有经过思虑地脱口而出。
也不知是哪位胆大妄为到了如此地步家伙!
果不其然,话音未落,群臣的心思再一次活络了起来。
青蒿酒……
既可以治疗急疟,又可以一饱口福,倒是颇有些快哉!
江少川皱了皱眉头,朝着人群中某位不合时宜的大臣瞟了一眼,随即极为认真地告诫道:“此酒有毒。”
“在下好心劝告诸位大人,还是小心性命为好,不要贪图一时痛快,随意痛饮。”
“如若不然……”
停顿了片刻,他加重了几番语气,极为不客气道:“轻则昏迷不醒,重则当场去世。”
然而,这样的说法很快便引起了某些人误会。
比如唐皇李世民。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心想着这毒酒连那些个体魄健全的大臣们饮下都有丧命的危险,更何况是朕的观音婢?
察觉到了身边的异样,江少川表现得极为淡定。
他不慌不忙地解释道:“陛下。”
“事从权急,此乃以毒攻毒之法。”
“以毒攻毒?”
李世民的声音骤然变得激动起来。
江少川点了点头,低声道:“草民已经尽了人事,剩下的……”
“便只有交给天命了。”
“天命?”
“什么狗屁天命!”
李世民勃然大怒道:“今夜如此大费周折,大殿内里外里几十位大臣听候你一黄口小儿的调令,到头来居然将观音婢的性命归于天意?”
他的声音愈发嘶吼,愈发沙哑。
就连敬称‘小先生’也变作了无礼的黄口小儿。
这位大唐帝国的君主自登基以来,似乎听过了最为让他心寒,最为饱含恶意的谎言。
显然,唐皇李世民误解地以为制备出的青蒿酒必然是治疗急疟的神药,还是包治包好的那种。
熟不知,就算下了这么大的功夫,也只是为病榻上的那位女子争夺最为渺茫的一线生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