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昼光透过道观顶的缝隙照进来,照到前夜歇息的四位客人身上,其中三位提前醒来了,他们将旁边睡着的宋长武也叫醒。
三人继续往遵化赶路。
一路上,老头问他了他许多问题。家里可有人或之前在京城做甚?除了家中无人,其他问题很明显没有照实回答。
比如问他之前在京城做甚时,他答:“学徒,京城客栈管账学徒。”他未提自己偷盗,是怕这老人把他饭碗拿了,更怕将了他捉了告官,这也正常,盗贼从来不会将自己是盗贼说与他人。
走着走着,发现前方大雪已封了路,于是他们走上了一条,将永远改变宋长武命运的路——去宣府的路!
去宣府,一是因为老头知道,宣府张家口堡还有一个马市,二是他们出发时日不久,现在改道还来得及。
半路上遇到一个卖马人,老员外问长武会骑马吗?说如果会这样以后帮他牵马赶马,会更加方便。
做不了的事宋长武从来不会逞能,这次也不例外,但老员外还是做了一个改变宋长武一生的决定——让他学习骑马,并在卖马人哪里买了一匹马。
这马不是很高大仅四尺余(明朝一尺约三十一厘米),却要二十五银子,李志云不解,大骂那马贩:“尔这奸贩,四尺矮马二十五两银?边关战驹也不过此吧!”
马贩急忙解释:“小公子切莫误会呀,吾虽有赚钱之想,却不曾坑客,吾养马十来年了,此马从马驹饲粮至如今已有三年余,此马不同于其他马,至今极少得病,且耐力极佳,日行一百五十里不换,若此马不值,天下何马能值?”
李志云欲再骂。
“罢了,志云,赶路要紧,此马老夫买了,若真是如此,也不亏,将马匹交于车下牵马少年。”说完掏出银两给了马贩
“嘿嘿,当是老客官识货。”那马贩眯着眼笑道。
说罢将马交给了宋长武,并赠送了一套马具。
赶上路时,老员外对宋长武叮嘱,日后要将此马照顾好,并告诉他会叫李志云教他骑马。
可他这会儿连马都牵不稳,一路上,他走左,马踏右,一人一马,相抗了一路,架着马车的李志云,坐在马车上的李清儿和老员外都在笑。最后还是决定让李志云牵着。
宋长武也只能尴尬的笑笑,他们虽然笑他,但是这次不像在京城被别人笑,这次他很开心,父亲在世时,不言苟笑,一心扑到科举上,父亲过世后,笑的人,都是京城的混混和富人,笑他狼狈,欺他软弱。这次,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三人一路走走停停,途中遇到了第一个关卡。
检查商品中是否有违禁商品,如盐铁,盐可以私营,但是要查证件,铁不行,这些关卡查到就要收拾人。
这关卡不是很大,只有一个哨房,两座哨塔还有一座拒马,一座哨塔三个士兵,一个抱着三眼铳,一个握着短弓。
哨塔下有五个士兵,都是拿着长矛和短朴刀的,除了都带着一顶朱漆勇子盔,全都是红色军衣,没有人着甲。
哨房中走一个身材肥胖的军官,身着火红色战袄,抱着腰刀。
这胖子军官拿着腰刀和他的士兵们在马车上四处翻找,找着找着,那关卡军官面色变得奸邪,上扬的嘴角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李员外知道怎么回事,他从兜里拿出事先准备好银两袋子递给了那军官。
军官得到示意,这才说出久违四个字:“无碍,放行!”
走离了那关卡,宋长武问道:“老爷子车上可载了违禁之货?”
“不给银两,没载也说有载,给了银两,载了也说没载。我老头子走此道十余载,除嘉靖年些许关卡不收银两,至今北京至九边无一关卡是干净的!”
“那大明兵士都是这般臃肿自废吗?”长武很是好奇。
“到也不全是,老朽前几年往南方走,南方卫所基本荒废,据说是没地种,军户也与民无异,铳也不会使,起初以为大明军备此般废弛,贼攻时国败定。”
“那后来呢?”
“后来去了浙地,路过过一处浙地明军营地,甚是心撼,军士松立,军备精良,几百人操练之声四野皆应,炮也奇,老朽一生未见过如此奇特之炮,一人可持,炮径却不小,如此强军,不知大明有几处,然却是心中甚安呐。”
“那北方呢?老爷。”
“哈哈,你小子倒是爱问,比我这两儿女好奇。北方老爷子我去的就多了,九边精骑名声在外不必多言,再有就是我等方才关卡所见那类兵士了。”
宋长武和这家一老两少相处,感受到了少有的温馨,他很满足,他觉得以后永远都是这样的生活就很棒了,不用偷,不用抢,牵个马就能有吃有喝有住,主人家待人还好。
现在的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最终会选上一种危险和刺激的生涯。但是无论如何,从今天起,他的生活要开始变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