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从军,他打不过杨百户,反被制住。杨百户左右见状欲上前拿他,百户伸手制止左右。随后放开了他。

被百户放开后转身欲逃,百户在其身后提了个醒:“尔若妄想逃之,凡尔在大明境内,监士便以逃兵罪名捉拿尔,出入大明境则需有朝廷公文。”

他听后感到惊恐,调转马首,想去找刘如龙帮忙,希望能想到一点好办法。

此时刘如龙还未归家。于是转去马汝军家,到时见马汝军家中也无人,他下马候着。

约午时,一骑马男子路过,仔细一看,是昨日战场上晓勇的旗官,见他在此候着,问他是不是在等马汝军,他答是。旗官笑着说:“小兄弟莫等了,不到酉时,两兄弟是不会回来的,现在他们应当仍在校场,可前去寻之,校场在宣府方向。”

宋长武听后急忙道谢,随后骑马赶往校场。

才到校场外,就已听到马蹄刀弓之声响混杂。走进看到校场内,兵器陈列,靶标众多,土地广阔得是方圆两里,训练也分区域,步骑有别。中前方有一高台,高台下是一个无人的空场。

此时校场上训练的士兵步骑皆有,步军还是结阵的,有用长枪刀盾的,有用火铳的,喊杀之声震四野。

他没有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继续在各军阵中穿梭寻找刘马二人,寻许久未见其人准备去别处时被从后传来的一震耳浑音叫住。

“便服骑马的,为何不披甲作训反在此游荡,军中校场可是汝家园林?”

宋长武被其吓的打了一冷颤,回首望之,乃是一持鞭骑马的亮甲军官,这军官盔甲比那百户的还要华丽还要厚实,全身除了臂铠和腹部圆护外,就像穿了一身精亮鱼鳞,黑亮的头盔前两侧有鸟翼装饰。

正端详这军官时,被这军官又一声怒吼打断:“问汝话,汝如此无礼,可是没吃过本将这鞭子。”说罢骑马上前举鞭欲抽打他。

眼看就要手起鞭落一旁突然传来一声:“将军,且手下留情,此人乃是我兄弟,新来的,不懂规矩,还望将军宽恕他。”是刘如龙和马汝军来了,二人于马上对这军官行抱拳鞠躬之礼。

听到二人叫眼前这人将军,宋长武明白自己惹到事了。此时马汝军提醒他:“长武,见了将军还不快快行礼。”

宋长武这才照着二人动作行礼。

“哦?新来的,汝可曾杀敌?”将军故作明白的问道。

未待宋长武答,马汝军刘如龙已经抢答。

“杀过,就在昨日他持长枪冲杀一贼。”

“既然杀过,待本将见识见识汝冲杀之能!”明显不怎么信。

听了这话,宋长武内心叫苦,甚至有些许埋怨刘马二人的抢答。

被指定到了一个安置了兵器架的空旷场地。场地上有十个稻草制的靶子。

“取一丈矛予他,刺限你刺中其中三靶。”

宋长武听了浑身发抖的问道:“将……将军,刺中一个算不算。”

“也罢,一个也行。”

看来他只得赌上一把了,手持约一丈长的战矛,这战矛可比那只比人高一点的鸿项枪长不少,也更重,奈何那将军挑中的正是这种,他也么办法。

刘如龙马汝军开始后悔自己抢答了将军问好贤弟长武的问题。万一他们这贤弟因此受罚,岂不皆是他们的罪过?

懊恼间,只听“碴”的一声,奇迹出现了,宋长武刺中了!长矛死死的戳进了稻草靶子中,尴尬的问题发生了,他拔不出来了,他还惊慌的往外拔那长矛。

此时一旁观看的将军仰天长笑,对他表示认可。

“哈,小子啊,不错,本领确可杀贼,可惜长矛不是这样拔的,战时陷阵,矛扎进去了,拔不出来了便不要拔它,抽出战刀继续冲锋,汝可明白?”

宋长武假装明白的点了点头。马汝军刘如龙二人也惊呆了。这也行?

反正这次的情况不管如何,他是应付过去了。将军叮嘱他三人刻苦训练后视察其他部队去了。

待那将军走后,宋长武才想起自己的来此的目的,他向二人告明了他来此的真相,二人感到惊讶,又摇头无奈说了一个让他此时绝望的事实——那就是,他回不去了!

原因很简单,他领了军队的赏银,入了军队的名单。入的不是大明卫所兵,而是营兵,不到老年,是不可退出的,营兵属于职业军人,军人本身,是脱产的!名单也是要上交到宣大总督,郑诺大人那里的!

他眼含热泪,他觉得一生就这样完了,他后半辈子都会变成一个活丘八,为了生死心惊胆战半辈子。他又想起远在北京的老爷,他就这样失踪了,也实在对不住他们一家子。

想到这,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给老爷说清楚。他告诉了二位兄长这个想法,这二位兄长提醒他去杨百户哪里报备。

杨百户答应了,限定日期七日。七日内必回来,要刘如龙他们当晚亲自陪他去。一来怕老爷子不信,做个证,二来,杨百户要这二人看着他。

夜里他们出发了,他,要回这个他长大,让他重生的地方,最后一次!这次他彻底认命了,他没办法,他回不去了。

一路人三人策马疾驰,他也一路恨着那逼他从军的杨百户,从此他的安宁日子消失了。但是他将来会明白,因为从此,他将不再平凡!

四日后三人到了北京城。从来没到过北京的刘如龙马汝军二人入北京城的一路上左看看右瞅瞅。但是不是因为好奇,而是警惕。不同的人到同样的地方,态度也是不一样,这二人从小在边军中长大,从来没见过什么叫繁华世界,但是因为是一个新地方,反倒充满了警惕!

宋长武一个人若无其事的在前方走着,身后的两位兄长反倒是一路怒目而视四周。

三人皆着红色边军汉衣,这种衣服朴素到在这京城反而成了异类。马汝军还在额头系了一红色布条作护额,刘如龙面带箭矢划过留下的伤疤,下巴有茂密短胡子。他们三人这形象,在北京城中算是朴素得显眼了。

就这样,在一众回头率的赶路中,三人到了李员外的小四合院。

宋长武不好意思的敲了敲门。他感到羞耻,这一去不回。老爷子一家又会怎么想他呢?

敲了三次后,出来开门的是李清儿。这李清儿一见是他,没等他把招呼打完,就离开啪的一下关上了门。

宋长武求饶状的求这小姑奶奶开门,李清儿听不下去了开门就大吼:“你这登徒子,有完没完了还?”

宋长武应她:“有……”

门又要关了,这次没关成,身后的马汝军怒了,冲上去把门硬推开了,那李清儿一姑娘哪能有这在边军长大的青年的力气大。两只手一起用都没有怼过马汝军一只手的力气。

马汝军回头对宋长武说:“贤弟莫要心软,快快说完,我三人速回军中找杨百户报道,回不去我三人就完了。”

宋长武把马汝军劝开,“兄长莫要过狠,清儿只是一姑娘。应当好好说话,半刻便可说完。”又回头对李清儿说:“我知姑娘以我背弃李家对我发狠,可我也有苦衷,姑娘听我说完,我便离去,绝不回头!”说着,急了起来。

李清儿也心软了,点了点头,让他继续说。

宋长武将为何留在宣府参战,到为何被迫从军和回来的缘由告知了李清儿,起初李清儿不信,旁边二人做了证。

李清儿见他三人说完转身要走,面上含情脉脉。恋恋不舍问他道:“此去,当真回不来了吗?”

“是的,回不来了,清儿姑娘可要保重啊。”说着叹了口气。

“对了,替我告知李老爷子!照顾好老爷!也请替我向志云兄道辞!”

做了一个抱拳礼后欲转身牵马离去,才转身就见刘马二人身侧十步外有一老一少,老者是李员外,少者乃李志云。原来一切,李老爷子都听到了。

李老爷子说:“贤侄,受苦了!老夫从未怪罪过贤侄去探路时日太久,今日贤侄此去,乃是做壮士,不是做鸡鸣狗盗之辈,老夫欣慰啊,此去老夫也无他物可予,那马儿,便送你了。”说着眼含热泪。

在老头子眼里,宋长武是一个可塑性极高的人。他身份不明,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错能改,听话,做事勤奋,甚至是通情达理的,至少没有让他失望过。

宋长武听到老爷子说话,也忍不住抽泣起来了。他双膝下跪,双手抱拳,对李老爷子真诚说道:“多谢老爷半年的收留知遇之恩,今不能再照顾老爷了,老爷待我恩重如山,他日若能回来,必定报答!”

老头子只留下了两个字。

“去吧!”

说完他迅速转身,骑上马,与两位兄长快步离去。

他走后,门巷传来一女子的抽泣声,和一老头的感叹声。

他走了,他离开了这个善良的,让他从行尸走肉的混混变成真正的有血有肉的大活人的老头。离开这和善可亲的京城一家人,离开了这京城!

这样的分离似乎是注定的,他想,这也许就是他的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