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夫妻离开,看热闹的人也看够了热闹,纷纷散开。
苏沫瑶把钱从怀里拿出来递给袁氏,眨眼一笑:“娘,我本事吧?这就把药钱给赚回来了。”
岂止是药钱,两百铜钱能买四石米,足够他们一家四口吃一整年。
“瑶瑶……你怎么?”
袁氏心中有万千疑惑,只是嘴笨,难以表达。
苏沫瑶看出她的心思,把钱袋子往她手里一揣,认认真真解释:“娘,我不傻了,这回鬼门关走一遭,阎王爷可怜我,说不收我这条命,还治好我的脑子,说让我往后多孝敬您来报恩。”
古人都迷信,她只能编出这么一套说辞。
袁氏愣了好久,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一把将她抱住喜极而泣:“太好了,你都不知道你昏迷不醒的时候娘有多害怕,你要是死了,娘也活不下去了……”
“娘,别说这样的话。”
苏沫瑶只觉得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被触动了,荡起一股暖意。
“呜呜——娘——”
里间传来清脆的哭声,袁氏揩了揩泪,转身小跑过去。
苏沫瑶也跟上去,瞧见屋内简陋的大床底下趴着个啼哭的孩子,三四岁的模样。
“志儿不哭,是摔着哪儿了么?娘吹吹,乖。”
袁氏将孩子抱在怀里,心疼的哄着。
苏沫瑶知道这孩子是原主的亲弟弟,也是苏家最年幼的孩子苏宏志,只是比起同龄孩子瘦小很多,极有可能是营养不良。
“痛痛——”
苏宏志从高床上摔下来,手脚都磕破皮,一道颇深的伤口里沾满了灰,紫葡萄似的眼睛挂着泪珠。
“娘,家里有跌打损伤的药么?志儿伤得不清,得涂点药膏,不然这天气伤口要化脓。”出于医生的本能,苏沫瑶立刻上前查看。
袁氏无奈地摇了摇头。寻常人家哪有那些精贵东西。
伤药都没有?苏沐瑶抿起嘴巴。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药膏没有最起码得先给伤口消个毒。
“娘,有酒没有?”
“你爹埋了几坛在院里的桂树下边,你要干啥呀?”
苏沫瑶二话没说,跑去院子里把酒挖了出来,一打开,酒香四溢。
问着这个味道便知度数很高,虽然达不到想要的浓度,但也只好凑合一下。
倒出一小碗,又扯了块干净的白布,直接给苏宏志消毒清洗,包扎伤口。
“姐姐棒棒!”
志儿原先哭闹个不停,被苏沫瑶折腾的时候反而没哭。
“志儿也很坚强啊。”苏沫瑶佩服他的勇气,笑了笑伸手在他头上轻轻一拍:“志儿真是个好孩子。”
懵懂的孩子不懂自己姐姐为什么突然变得不一样了,但觉得姐姐比以前更好了一些。
姐弟俩对望的模样让袁氏眼角泛泪。
她盼着瑶瑶恢复正常,已经太久了……
“娘去做饭。”
袁氏出去,苏沫瑶也去帮忙生火烧水。
“娘,爹什么时候能回来一趟啊?这都有半月没回来了。”
她知道自己还有个在镇上做木匠的爹,但是许久没露面了。
若是家里有个男人,也不至于被二房欺负成那样。
“你爹最近接了个大活,为了赶进度吃住都在雇主家,完工了才能回来呢。”
提起丈夫,袁氏的脸上不喜觉就扬起笑容。苏沐瑶见状把自己的猜测咽回了肚子里,三人其乐融融的吃起了晚饭。
翌日清晨。
歇了一整晚的苏沫瑶背上小背篓直接出门。
家徒四壁,竟然除了一点清热的车前草外,再没有别的药,这可不行!
想她从军营退伍之后,自己开的那间药房,里面收录的珍惜药材能治百病!只可惜她能这辈子都见不到她的宝贝药材了。
不过正巧这里靠山,她打算进山看看能不能采到什么草药。
“那不是苏家的傻闺女吗?”
进山的小田坎下是村里唯一的河,这个地段是下游,村里的妇人每日都会提着一箩筐的衣裳来洗。
眼尖的村妇瞧见了苏沫瑶,私下里议论起来。
“呀!不是说她死了么?”
“死什么,她娘不是吊着她一口气么?昨儿又醒过来了。”
“一天就能背着背篓到处跑了,身子骨也忒好了。”
村妇们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苏沫瑶原本不打算理会,但是余光却扫到了两个身影——二房的苏柳月和大房的苏青青,二人相伴在池子边洗衣服。
“傻子……”
苏柳月是导致苏沫瑶死亡的罪魁祸首,自以为杀了人根本不敢出屋。昨日听母亲说了傻子诈尸醒来的事,也吓得一晚上没睡。
如今见了活生生的傻子,还是忍不住抖了一抖。
旁边的苏青青用手肘撞了她一把:“你发愣干啥?快洗衣服啊,回去迟了奶又要骂人。”
苏柳月看了看停在半路正望着自己的苏沫瑶,觉得有些脊背发寒。
“那傻货看我……”
可转念一想,苏沫瑶左不过是个傻子,做了鬼也是傻鬼,还能吃了她不成?
这么想着,人就硬气起来,“傻货,你过来。”
她毫不避忌在大庭广众之下叫苏沫瑶傻货,甚而有些洋洋得意,仿佛支使一个傻子是多了不起的事。
苏沫瑶早已在脑海里将这两人的底儿摸得一干二净,放下背篓走了过去,打算跟这心思歹毒的小丫头碰一碰。
“你给我把衣裳洗了。”
听见她的指使,苏沫瑶站着不动,目光冷冽完全没有之前的唯唯诺诺。
“傻货,你愣着干什么,让你给我洗衣服!”
苏柳月被她这眼神盯得不自在,连气势都弱了几分。
可河边有这么多外人瞧着,她只能叉着腰,强撑着气势。
苏沫瑶目光淡扫一眼她:“怎么,你残废了?”
仅仅几个字,却叫苏柳月的威严被踩得粉碎。
“你怎么不傻了?”苏柳月仿佛见了鬼似的。
苏沫瑶但笑不语。
昨天刚醒来的时候装傻,只是为了有借口去打李氏,但经过一晚的思考,装疯卖傻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管你傻不傻,你快给我洗衣服!”苏柳月急了。
往日苏沫瑶对她言听计从,她也借着这傻子在同龄的孩子里立了好大的威,今天却没使唤动,一下子好几个小孩都喝起了倒彩。
“小霸王连傻子都喊不动咯!咱们以后都别听她的,让她跟傻子玩去吧。”
苏柳月极要面子,哪里受得了这份委屈?指着鼻子骂了起来。
“你这短命的贱蹄子,吃苏家的用苏家的,却连件衣裳也不洗,我给奶说去,让她把你和你娘那个贱人一起赶出去!”
骂完还不解气,端起水盆朝苏沫瑶猛地泼过去。
那水是刷了鞋的,又脏又臭,浑浊的如同墨汁一般。
苏沫瑶微微一笑,她之前在军营里虽然只是军医,但是体能素质却不输别人!
趁着她全力前倾的一瞬,侧过身轻巧躲开了脏水,等她收不回劲时,又暗中踢了一块石头,正好打在了她的腿弯处。
“哎哟!”
苏柳月的腿筋瞬间就麻了!一个站立不稳直直的向后坠入河里,溅起水花一片!
“哼。”
苏沫瑶冷笑一声,这点把戏在她眼里简直不够看的。
背起背篓离开,却听身后苏青青的尖叫声:“柳月!柳月!你别吓我啊!”
苏沫瑶皱眉。
这水本就不深,落水也不会溺水才对。
带着疑惑转身,就看见苏柳月被救了上来,但是额头鲜血汩汩流淌。
在半人高的河水里竟然都能把头摔成这样?还真是报应。
刚要走,苏青青就拽住了她,“你不能走!我要给你告奶奶去!”
村里的孩子还是听她的,四散去传信。没多久,李氏闻讯赶来,看到满脸泥浆混血的女儿,吓得腿都软了,直接摔了个屁股蹲儿,连滚带爬地过去抱起苏柳月大哭。
“哎哟我苦命的丫头,是谁把你害成这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