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沧州道。

一行人马迎着暮日走来,两匹宝马首当其冲,马上两位少年,一人生的人高马大,肌肉虬结,双目精光四射,左顾右盼。另一人长得清秀俊逸,低着头若有所思。二人年龄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却都显得沉稳干练,颇有饱历风霜之感。二人身后跟着一辆马车,七八个彪形大汉纵马跟随,不时环顾四周。

马车上挂着一副大旗,上书“谢家镖局”四个大字,原来这伙人是谢家的的一众镖师,保了镖行至此处。那为首的二人是镖局主人谢定坤的两位公子,老大唤作谢安国,老二唤作谢安民,这二人几乎同岁,然并非一母所生,因此相貌并不相似。谢安国从小酷爱习武,十三四岁便跟随父亲走镖,安民却对舞枪弄棒不感兴趣,整日捧着书本,想要考取功名。谢定坤乃江湖人士,对安民之志愿不以为然,逼迫他同随自己与安国走镖,并时时指教其武功,安民不似大哥那般强壮刚毅,苦不堪言,却也不敢违拗。

但今日这一众镖师之中并不见谢定坤的踪影,因那谢定坤认为二子已经成人,有心历练,便接了一趟不大不小的镖,指派了十几个好手跟随,令谢安国领头,安民辅之,运送此镖。谢安国少年意气,兴奋不已,一路上非小路不取,非野店不宿,遇兽除兽,遇匪杀匪,只求速速交镖,显露名头。所幸镖局众人个个本领高强,一路上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这沧州道是有名的荒凉所在,山贼劫匪暂且不论,猛虎毒蛇更是白日横行。若无十分的本领,谁敢轻易行走?偏偏就是这谢安国一行人,艺高胆大,走的是毫不畏惧。不过说来也奇怪,这沧州道谢家人走了也不下百回了,从来不似这次一般太平,以往就算不遇悍匪,也要同各类猛兽拼上几次命。就算是这山贼劫匪怕了这谢家镖局的名头,难道那猛兽也被谢家人打的望而生畏,不敢造次了吗?

眼见天色已暗,这谢家人就算再有本领,也不敢摸黑前进,众人遂生了火,留两人站岗,便欲休整。

忽听镖局一兄弟付勇喊到:“快看啊,那里有家客店!”

众人又惊又疑,纷纷起身向着付勇手指的方位看去。

荒野之中,果真有一家客店,店内灯火通明,店外还拴着几匹马。

众人议论纷纷

“上个月东家才领我们途经此地,未见到这座客店啊。”

“莫非是近日新起的吗?碰巧让我们今日歇脚,这可真是造化。”

“这世上有一月之内便能落成的客店吗?”

“管他那么多作甚!老子口里正渴呢,先进去喝他几斤好酒再说。”

“身为镖师,以少生事为先,怎可如此鲁莽。”

正在众人争论不休之时,谢安国开口:

“众位叔叔,家父常常对我们说,行走江湖之人,惩奸除恶为先,财宝生意次之。此店看上去多半有诡,但我们不妨仍闯它一闯,若是个杀人越货的黑店,我们便将它连根拔去,以免除后日行路之人的忧患,若是个做正经买卖的良店,这沧州道是我们走镖的必经之地,此店可谓是个大大的方便,更是不可不探。”

众人叫好,安民默默点头。

众人行至客店门口,将马车与马匹安置妥当,推门进店,堂倌立马迎了上来,环顾四周,店里还能看到一个正在算账的掌柜,和管上菜的小姑娘。谢安国包好众人需住的房间,便安排大家吃饭。店里坐着不少客人,一桌官兵正在喝酒划拳,一桌华袍青年不动声色的喝酒吃菜,角落的一张桌子上,还趴着一个醉熏熏的老道士,鼾声大作。店面虽然够大,但谢家一行毕竟十几个人,最终多出三个人来,无席可坐。

这时掌柜的出面,对谢家一众人说到,那个老道士清早便到了我这店里,一人喝了五斤白酒,一觉睡到现在,我们是叫也叫不醒,抬也抬不动,我看您这几位大汉个个都似有千斤的气力,不如抬了他扔出去,如此众英雄皆有席可坐,小的也方便。

谢安国正犹豫间,安民便先开了口:“给这位道长开一间上房,一并算入我们帐内,扶他上楼休息。”掌柜的看似很不情愿,但也不敢多说,只得称谢告退。谢安国点了点头,吩咐了两名镖师抬他上楼。

不一会儿,酒菜已经上齐,虽是寻常的农家菜色,但色香味俱全,十分诱人。众人早已又饥又渴,但仍个个端坐,不动碗筷,反倒都看着谢安民,安民走来走去,把每桌的饭菜酒水都嗅了一嗅,对着大家一笑,说道:“无妨,吃吧!”众人一阵欢呼,风卷残云般吃了起来。

原来这谢安民从小鼻子甚为灵敏,对植物草木等味道更是闻之不忘,寻常蒙汗药皆由曼陀罗花制作,安民轻轻一嗅,便可辨别。

安民确认酒菜无虞之后,便回到了他的座位上,一边慢慢的吃菜,一边将目光放到了那位上菜的姑娘身上,这姑娘年龄不过十六七岁,虽是寻常村妇打扮,但容貌清丽可爱,惹人疼惜。但安民从进门起,就隐隐约约觉得这女子眉目间有一丝阴冷,与其相貌大不相符,因此存了三分忌惮,时时打量。

只听得身旁的安国轻轻咳嗽一声,笑着说道:“依哥哥看来,我谢家虽未阔的流油,但也有几分产业,在江湖上也有响当当的名头,料想聘一村妇并非难事,弟弟如有此意,我马上上前提亲,归程之日一并带走,届时爹爹定然大喜,我们也好托贤弟之福,受上一分赏赐。”安民听了这话,满脸通红,赶忙低下头不去再看。众人听罢也是大笑不止,其乐融融。

再看那位女子,此时正在给那桌官兵添酒,听到这话脸上一红,更添几分妩媚之色,一名官兵酒劲上涌,一把抓住那女子手臂,将她揽入怀中,那女子又羞又急,却是挣脱不得。谢安国看在眼里,怒从心生,拍案起身,说道:“这位军爷,朗朗乾坤之下,怎可公然调戏良家女子,请快快放手!”

那官兵嗤笑道:“怎么,准许你出言调戏,不许我动手吗?”

谢安国脸上一红:“我向这位姑娘赔不是,也请这位军爷快快放手,免生事端。”

那官兵哈哈一笑,还未开口,忽然脸色一变,一大口鲜血喷出,仰头跌落在地上,仔细一瞧,瞳仁涣散,已然暴毙。

众人大惊失色,只见那名女子手里捧着一团血淋淋的东西,正大快朵颐,全然不顾身旁满脸惊骇的一众官兵。突然一名官兵吓的大叫起来,只见那名死去的官兵胸前一个血淋淋的大洞,原来那女子啃食之物,竟是那官兵的心脏

这一寻常少女,如何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徒手挖出这官兵的心脏?众人越想越怕,均想马上逃出店去,又个个骇得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