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转星移,匆匆百年。
公元2011年,7月9日,月朗星疏,夜虫低吟。一辆黑色越野车自山道两旁阴翳的梧桐间缓缓穿行而来,驾车的是位20来岁的青年,一头清爽的乌黑短发稍稍及眉,左手肘随意搭在车窗下沿,拳头虚握,轻轻贴于左侧脸颊下侧,剑眉下一双细长的杏眼熠熠生辉,若有所思,嘴角不经意间挂着淡淡的微笑,隐约间似乎带着些许邪气,紫衣黑裤,更是衬托出他的干净利索。叶天行,19岁,岚城叶家少主。
叶家很神秘,对许多岚城人而言,叶家闻所未闻。叶家也当得起这份神秘。一百年前,叶家在叶莫言,即叶天行的曾爷爷带领下,自岚城悄然崛起。崛起的原因,是因为叶家传人有一手出神入化的魔术技艺。叶家传人从不在大庭广众下献艺,想邀得他们表演,需提前投上请柬,若应允了,便会回执一张深蓝色的古朴卡片,卡片制作得很精致,上面只有一个字:叶。底图为茫茫沧海,其中点缀一座孤岛,似有仙雾缭绕。外间给了个称呼:叶家魔卡。
叶莫言的第一次出场便是在白子虚老爷子的葬礼上。岚城有习俗,古稀以上老人的葬礼为喜丧,须得搭戏台子大演三日。在大演的第三天,临近末了,叶莫言一袭黑袍,不请自来,在老爷子灵柩前深施一礼,随后也未与何人答话,自顾上得戏台,露了一手,众人无不惊叹于其匪夷所思的魔术技艺,待回过神来,掌声雷动时,叶莫言却不知何时已然离去。据老一辈讲,当时叶莫言口中默念有词,袖袍一抖,便从中窜出一条水蓝色小龙,小龙随其手指一挥,飞行至白老爷子灵柩上绕行三圈后凭空消逝。传言真假,已无从考证,但叶家的名头却实实在在的创下了。
叶家自叶莫言起便居住于烟霞山。叶家很低调,四代单传,到得叶天行这一辈,叶家魔卡总共发出去不超过十张。故而,也并不为外人所熟知。而在土生土长的岚城大家族中,叶家的名头却越来越盛,渐渐的,也被一些名流所知,并在相互间传播。然真正看过其表演的却极为稀少,怪就怪在,愈是看得人少,叶家却愈是被尊崇。虽然叶家算不得名门望族,然而在岚城的上流中,却隐隐已把其列入其中,甚或略带恭敬。当然,恭敬的也原因也并不仅仅在于叶氏的神秘。其所发的不到十张的魔卡,对象无不是高风亮节,受得百姓敬仰之辈。如散尽家财,为战乱所困食不果腹的百姓提供粮食的田清源;如教书育人,从不收取分文的孙夫子;如婆婆床前细心服侍二十载如一日的杨氏;如宁死不做伪保长的钱书达……
当然,也有不开眼,想强迫叶家传人去表演的。有过两次,一次是很多年前,军官王麻子的副手,带了二十多条枪,想掳人为王麻子生日庆寿,结果,不但副手以及二十多人诡异消失,而王麻子寿辰变忌辰,好端端的前头还大口喝酒的,转眼一命呜呼。死因未明。另一次是公历一九八五年,本地一霸陈大头带着十多号混混上山强请叶家为其姘头乔迁去表演。结果十多号人莫名其妙地在山间晕倒两日,下得山后,死活想不起发生何事,而陈大头在下山途中神情恍惚之下,一头栽下山坡,虽未要得性命,后半生却不得自理。
叶家的神秘,也在种种离奇的事件中,口口相传,越传越玄。
白家今天很是期待。自从上月对外宣布将为曾祖白子虚百年祭大摆筵席,广邀四方宾客后,应者如流。白子虚也算是岚城近代的大名人,对此事,市政府也是大力促成。办事规模便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盛大了。白家上下不止期待,更隐隐有些激动与兴奋。因为他们收到了叶家魔卡。随着宴会时辰的越来越临近,这种激动与兴奋更是溢于言表。
叶天行有一种预感,今晚之行将会很有趣。叶天行的预感一向很准,或许这源自于自小起修习魔术技艺形成的神秘的第六感吧。
白氏山庄门口,一辆黑色越野车缓缓停下。门口保卫恭敬地迎上前去:“先生,请出示请帖。”紫衣青年探出头来,耸耸肩:“好像没请帖。”眼见保卫脸色变化,话语一转,“这样吧,麻烦通报贵家主,叶家叶天行到。”保卫疑惑地瞅了他两眼,还是讪讪地打开对讲机:“五哥,门口有个自称叶家叶天行的,没有请帖,让我通报叶老爷子。”讲完,又是多看了叶天行一下,自言自语道:“岚城有叶家吗?”心中不免有些忐忑,暗想:该不会是来砸场的吧?也难怪,随着白家产业的扩展,难免会与人交恶,今天五哥就再三吩咐了,要打起十二分的注意,防止意外发生。正想着,对讲机响起:“陈松,留住叶先生,白老爷子马上就到。”陈松大吃一惊,不由重新认真地打量起眼前这位神秘来客,语气也瞬间变得愈发恭敬:“叶公子,我家老爷随后就到,轻稍等。”随手拉开车门,半弯腰作了个请的姿势。
叶天行摘下墨镜,懒懒地跨出车门,随手把钥匙扔给陈松:“兄弟,辛苦了。”顿了顿,拍拍陈松的肩膀,露出一个阳光般的笑容,“随意一点,你这样,我倒不自在。”
说话间,只见庄园内处快步行来几人,为首一位70来岁老者,一袭白色唐装,斑白头发梳于脑后,如那半尺长山羊胡一样打理得一丝不苟,精神矍铄,瘦削的脸上稍许能看出些岁月的刻痕。身后紧跟着一位40多岁的中年,眉宇间与其有几分相似,只是体型明显比老者大了一圈,眼中精光闪烁,一看即是一精干之人。中年旁边为一少女,略施粉黛,一身淡蓝色连衣裙,把她的青春气息更是衬托而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满是好奇地盯着叶天行,两手牵着中年汉子,娇巧的鼻子带着半分俏皮,一张樱桃小嘴似乎沾满了蜜糖,嘴角上扬,挂起半弧,虽刚花窦初开,清丽无双的姿容却毕现无遗。再后面则是由一管家模样的60来岁老者带着几位黑衣墨镜的壮汉,显是护卫一类人员。叶天行眯着眼远远地打量了一番来人,暗赞:不愧是白家传人,果然有几分气质。
隔老远,老者双手抱拳,迎上前来:“叶公子,久仰久仰。老夫白敬贤,欣闻叶家来人,甚感荣幸。但见小友,果然器宇不凡。”眉宇间满是赞赏之意。
叶天行收起先前懒散神态,也是对着老者双手一抱:“白老前辈,久闻大名,今日一见,老当益壮,晚辈这边有礼了。”言毕,微一躬身。白敬贤忙上前一步,双手托起,仔细把叶天行一番查看:“叶公子,令尊可是叶开先生?”叶天行略一惊:“白老前辈认识家父?”“也谈不上认识,三十年前曾见过令尊神技,对令尊可是心有景仰,可惜未曾结识。看小友与令尊年轻时确有七分神似。”白敬贤言语间的推崇并无半点客套之意,说话间拉过旁边的中年汉子,“来,我为叶公子引荐一下,这位就是犬子白清源,旁边是老夫宝贝孙女白婉儿。”
中年汉子伸手与叶天行一握:“叶公子,幸会幸会。”
白婉儿眨巴着那双大眼,略带半分羞涩,也是伸出芊芊细手:“白大哥,很高兴认识你。”叶天行莫名的脸一红,略带拘谨地探过手去,顿时感受到那柔若无骨的玉手上传来的淡淡体温,一阵发呆,竟是半天未收回手去:“白小姐……你长得真漂亮。”话刚说完,他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叶天行啊叶天行,枉你白活了二十年,怎么见到那叫婉儿的却这么白痴。白婉儿眼中抹过一丝羞涩,不着痕迹的抽回手去,顺势一捋额前垂下的发丝,轻而易举间化解了这份尴尬。
白敬贤是何等人物,自然是瞧在眼中,嘴角透出一丝笑意,也未点破:“我那孙女儿最是调皮,都十八了,还总是小娃娃一般习性,让叶公子见笑了。”叶天行不自觉地抹了抹额头微微渗出的汗水:“哪里哪里,白小姐貌美聪慧,天行自叹不如,惭愧,惭愧。”心中暗道:自叹不如倒是场面话,惭愧却是真的了。想着想着,老脸又是一红。偷偷瞄了一眼白婉儿,却见她也正盯着自己看,脸上顿时又一阵发烫。习惯性地右手轮拨,忍不住有自戳双目的冲动。其实也难怪,叶天行虽然看起来散漫不羁,自小到大,却极少与女孩子接触,特别是十六岁那年,自修完大学文凭后,更是整天被叶开盯着学习家传魔技,很少外出,对于男女之事,虽也知道,但却很青涩,远不如魔技般老练。
白敬贤谈笑着领着叶天行等一干人向庄园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