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山坡的密林深处,一只发光九尾狐兽在慢慢地游荡,摆动着长尾,朝着空旷的山野方向走去。
“哲懿,留在凫丽山吧,这里才是你的家,族群会保护你,你不是一般人类,你能和九尾狐族通话!”
九尾狐兽驮着哲懿,它的皮发在月光下冉冉地散发着光芒。
哲懿刚吃完一个兽腿,突然被远处荧光闪烁的河流吸引。
哲懿抓紧着狐兽背上的毛发,手掌染起一片绿色荧光。
这是一只雌性九尾狐兽,把人类身份的哲懿当成自己的孩子,因为他能听懂狐族的语言,二人来到河流前。
“人类不停地要求你攀山越岭找东西,他们不知道这片天地的险恶,你迟早会丢了性命,这片地界就不属于人类的活动范围,你今天碰见的是那群狐狸,明天又是那条瞎了眼的肥遗巨蛇,你能有多少次运气,每次都能死里逃生?”
九尾狐兽栖在河岸上,趴着卧地,变化出人类的模样来,一个面目慈祥的中年妇女,翘俊的容颜,精致的五官,端坐着搭理着长发,看着哲懿望着河面的文鳐鱼出奇。
文鳐鱼两侧修长的鳍仿佛是一对翅膀,越出水面后能长时间停滞,飞翔。
她伸长颈部贴着河面吸吮着,再折了一片芋叶,盛满了谁递到哲懿跟前。
后者接住后,一通咕噜地喝,好不痛快,转而小心翼翼把盗窃的那枚巨蛋从腹部掏出来,轻轻地清洗,一旁狐兽干望着哲懿执着的模样,手掂湿溪水,梳理竖发来。
“你会死的,长此以往!”狐兽盘坐哲懿身旁,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着剩余的腿肉。
这一身烧烂的皮肤,这一张奇丑无比的脸,越发怜悯,忧心忡忡。
哲懿将脸伸进溪水里,再干脆地饮个痛快。
“孩子,你有在听我说话吗?”狐兽有些脾气了,这娃就是不长心眼,每一次出来都是九死一生,却总是肆无忌惮。
碰见哲懿得追溯到几年前,机缘偶遇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
在狐兽的眼中,哲懿有着一面比任何人都纯洁的善良,这孩子天赋异禀,说不出哪里好,总觉得他身上有着人类没有的一面。
哲懿只要走出人类居住山脉,时常会找寻到凫丽山狐群的部落来,带来一些奇特的特产,果子和玩意,和生活在这一片地域的族群打惯了招呼,时常总会碰头。
每到危急的关头,总会帮助哲懿度过难关,只要九尾狐兽踏及的地方,基本少有挑衅者。
“我是人类,爷爷养大的孩子,狐娘。”哲懿似乎愿意接受狐兽的提议,留在这片山脉与之为群。
但是他有责任在身,不能长时间逗留在外,遥望着遥远的方向,那一个寄居了十几载的部落纠结道;
“如果我不能把这个蛋如期地带给族长,那么爷爷,石头还有豆芽儿就要被驱逐了。”
这一刻他还想到了那个女孩,酋长送过来的哑巴女孩,突然间更有了期待,也有些彷徨。
当下人就像无助的孩子,耸着脑袋,麻木不仁地杵在妈妈的跟前。
狐兽伸出九根长尾来,温柔地看着他,假有思索,尝试理解着。
“不管未来发生什么,只要你走到这片山脉来,你永远都是我的孩子。”她轻轻地把哲懿搂进怀中,安抚了好一阵,还惦记着他的路程。
许久过后道;“走吧,时间不多了,让我送你到‘涔水’河岸的洞窟边,你在那过夜,明天就可以回到人类的地界去。”
说罢俯低,重新化作兽型,哲懿起身,攀坐了上去,越过小溪,驮着人在黑暗中往北走,还有一段路程。
涔水河岸在姑射山以北,只要哲懿走出部落的地界,每隔一段距离都会选择一个落脚的地方,躲避恶劣的天气和渡夜。
这个陡峭的山崖上有个山洞,哲懿曾在这渡了无数个夜晚。
“这片天地将要迎来一场浩劫,当你在人类的环境中无法生存下去,或者遭遇了什么,都可以来凫丽山找我,不管发生什么,这儿都是你最安全的庇护!”
狐兽忧心忡忡,仰着头说道。
哲懿点了点头,二者摩蹭着额头,珍惜这最后时光。
他在悬崖边摸出一条藤条,攀着跳进山洞,放好了巨蛋后忙忙回身冲着山崖下的狐兽道谢;“谢谢狐娘。”
狐兽并没有回应,只乏着九根长尾晃在背上,犹豫了好一会后,才不舍朝着来的方向回去,时而回头看看,发光的毛发熄灭了,她消失在黑暗中。
马上,这片旷野将迎来夜行的霸主,那一些喜欢在黑夜折腾,猎食的爬行猛兽就要出洞穴了。
旷野和山岭间在鬼哭狼嚎,各种激烈地撕杀,争食,哲懿回身走进山洞中,挨着冰冷的岩面躺下,一副淡定的姿态,见怪不怪了。
次日。
辰时的太阳如约抬上了云霄,一会又隐入乌云密布中。
这几天天气变化无常,时常会听到远方某处,有些激烈地争斗声,撞击声,突然翘了耳尖,这一大早附近有人的动静,哭泣声和马车声。
再仔细一听,声音似乎隔在后山腰,因为洞窟的岩壁上有强烈的震感,应该有一伙人这个时候就在山上跑动,并且声音越来越近,能清楚地听到哭喊和马鞭击声。
哲懿先把蛋包裹着藏好,再攀着壁藤翻过了山丘,看着灌木丛后隐约的动静。
偷偷摸摸地从一侧靠近,马蹄声,脚步声,还有粗壮的大汉扬着马鞭在抽击着俘虏。
这一个个双手被困在一根长木上,被高吊着拉着走,男男女女,都是各个部落山脉的居民,后头还有一车车掠夺的物资,牲畜和铁械。
正当哲懿看得出奇,后背被踩了一脚,一回身一个刀柄迎着他的鼻梁砸了下去,顿时开花,鲜血直流。
“长得还是挺丑的,怪模怪样!”来者吐槽了一句,撵着人绑到那一根长木上,再抽两鞭。
他们将哲懿当成是逃走的俘虏,一顿折磨,后者还弄不清状况,已经上了道,迷糊地撑着双脚,跌跌撞撞地随着人群的脚步。
当哲懿再次睁眼时,仿佛溺水一般,一睁眼,眼前穿戴着铠甲的兵卒拎水桶在泼着这些俘虏们,他们被关在漆黑的地堡内,伸手不见五指。
昏迷前足足被吊着走了一天一夜的路,没有进一口水米,以至于神志不清,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
“起来,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兵卒长着一个刁钻的脑袋,尖嘴猴腮,此刻嚣张的气焰更将这幅模样描绘得惟妙惟肖。
他拿着一筐东西往前撒,遍地都是,这是一些已经吃剩的残羹剩骨,有的甚至在钻着蛆。
“吃吧吃吧,欢迎来到日落城!”兵卒咬牙切齿地说道,丢了筐,抽出腰上別着的马鞭,对着地面一顿抽击。
那一些已经被足足饿了几天的俘虏开始争相抢着地面的骨头,打成一片。
众人闹腾了好一会,被套上了铁枷锁,被拉着到一个巨大空旷的场地上,布满了碎石和坑洼,人手一个钉耙,开始徒手处理旷场上的沙土。
这是一个巨大的椭圆形地下场地,四周是凿成型的阶梯,观众席一类。
无数俘虏被流放到这里,没有分配到铁械的只能徒手挖着沙土,稍有怠慢处,就是一顿痛鞭。
这一些俘虏自被流放到这里,就不允许离开半步,由于这一处空旷在地底下,哲懿分辨不了白天黑夜,没日没夜地翻着地皮,填平,按压,修整...
他的韧性,终于饿到有一天像身旁这一些人,见到那一些钻着蛆的骨头,恨不得多抢几个。
甚至每到分放食物的时候,即便这群人已经累得神志模糊,也会在那一刹那为了争两块骨头而大打出手。
他已经被折磨到忘记了山脉那边爷爷和豆爷儿,石头的生活,甚至快忘记自己是谁。
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只因为好奇后山腰的动静,凑过去看多两眼,便被俘着囚在这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消磨着意志。
众人像被定了巫术一般,每日麻木不仁地劳动着。
阴郁笼罩着这帮俘虏,哲懿看着一个个在倒下,渐渐的自己也快坚持不住了,他想起了部落的那个女孩,想起了九尾狐兽,想念爷爷和石头,豆芽儿,仿佛看到他们在朝着自己招手,笑着要告别这个世界。
一切开始寂静,就连此刻杵在一遍痛骂,朝着他耀虎扬威的看守都影响不了他的心情,想着曾有的种种美好,哲懿虚弱地合上了眼睛。
他看见一个陌生人,浑身浴着火焰在朝自己走来,所尽之处,那一些倒下的人都整齐地跟在她身后。
看守被她一指,化成一束灰烬,光着脚丫来到哲懿的身边,蹲下,打量着这身皮包骨的身躯,抿了抿嘴说道;
“你还不能死,这天下的众生还等着你去救赎,不要轻易放弃好吗!”她说道,模糊在哲懿的眼中。
伸手示意哲懿搭过来,一扯,原本晕死在地面的人立刻精神地坐了起来,仿佛溺水后突然恢复了意识,同时也感受着一股力量充沛全身。
那个说话的女孩不见了,但是身后的看守确实成了一把灰烬,地面摆着他铠甲和佩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