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亦真来真亦假。

黑无常果然还是实力不够强大,夜里化仙,白日纸人,惟妙惟俏中展现徐半年精湛的扎纸手艺。

阴司街的店主们无一不是命犯天煞鬼神勿近的主儿,再加上阴司街经营的行当,白日里连狗都不愿意在街上晃荡,更不用说人。

无聊到嘴里都能淡出鸟的店主们要么撅着沟子在店里做白日梦,要么睡足瞌睡去外面溜达发泄剩余精力。

勾栏小楼,无疑是他们最喜欢的地方。

在这里,认钱不认人。

徐半年举杯小酌,欣赏台上妙曼姑娘,体会着啥叫白日淫喧。

勾栏之地不比高档会所,汇聚在这里的都是些挑夫走卒,画糖说书的下九流之人。

当然,最具消费实力的还是要数阴司街刽子手、仵作、二皮匠、扎纸匠四门,公认的底层土豪。

台上莺歌燕舞分外妖娆,台下曲水流觞诗气弥漫。

全是下流之作,偶尔还在前后加上首尾呼应的语气助词,绿油油的双眼看得人发慌。

“小九,怎么样,老哥带你来这地儿没错吧,有没有看上的,一会儿老哥请客,这次公差老哥可是小发一笔。”

说话的是十号扎纸店的李狗蛋,三十多岁,面黄沧桑,眉角贴着小膏药,两眼贼亮,与其说是扎纸的,还真不如说是江湖卖药耍把戏的。

这货今早公差回来就拉着徐半年逛窑子,也是一点儿不累。

“蛋哥,就你这形象,人家姑娘能看上你?”

“老子给她一锭银子,吹拉弹唱全都给我齐活儿了!”李狗蛋阔气的说道。

“小九啊,咱们这些人呐,就不要指望娶媳妇儿生娃了,咱这朝不保夕的日子,说不定那天媳妇儿就跟别人睡,娃也跟着别人姓了。”

“你看老哥我现在多逍遥,勾栏姑娘这么多,只要老子有银子,一天换一个都可以。”

“你确定这些真的都是姑娘?”徐半年嘴角微翘,眯眼盯着台上莺莺燕燕的姑娘们,着实漂亮,说是仙女妖精也不为过。

“怎么不是,难不成老子以往睡的是鬼不成......”李狗蛋话没说完就没了气势,李狗蛋不傻,就是命不好,长相丑而已。

“蛋哥,这事儿吧,其实也没啥问题,就是有点儿伤身,以后还是多听曲儿吧。”徐半年宽慰道。

“我......不行了,软蛋,先走一步。”李狗蛋一想到曾经身下的姑娘可能是鬼魂,心里膈应得慌。

“那我也不听了,咱们找酒楼喝酒去。”

徐半年起身,眼前一花,被人拦住,却是勾栏妈妈。

“哎哟,公子这就走啦?这么多姑娘,公子就没能看上一个?”

勾栏妈妈手中娟秀轻轻在徐半年眼前晃过,幽香扑鼻。

徐半年晕乎乎的晃着脑袋骤然清明,“今日另有公务,改日再来。”

不敢久留,徐半年拉着李狗蛋落荒而逃。

“嗤,一个臭扎纸的,还公务!”勾栏妈妈嗤之以鼻,娟秀清扬。

一身材矮小酒糟鼻老头儿走到勾栏妈妈身前,两眼直勾勾盯着,满面猥琐笑容,“确定吗?”

勾栏妈妈伸手勾着老头儿,红唇贴耳,“那小子身上有鬼将气息,夜里安排小鬼查一查。”

听着酥软的声音,老头儿心旷神怡,神游天外。

“你说,这新晋的鬼将是不是真的被镇魂司的大人收了?”老头儿浑身颤栗后神清气爽,“咱这永宁郡好不容易出了第二个鬼将,实力大增,镇魂司肯定不会安好心。”

“镇魂司?得要他们有那本事。”

勾栏妈妈眼神穿过长街,在长街远处,正是镇魂司七层楼塔。

据说镇魂司所有办事处都是七层楼塔,取义七级浮屠,取名浮屠,一层一洞天,降妖除魔,封神斩鬼,另有洞天,连鬼帝都忌惮三分,和南庆平分天下。

浮屠一层,是镇魂司的办公区,二层以上,除了镇魂司那位神秘的大人能上去,没有人能够管窥一二。

传闻镇魂司大人从不出塔,也不下二楼,打理镇魂司的是七位暗夜执事,分管镇魂、精怪、死魂、刑罚、四门、秩序、内务各个档口。

其中,四门既是刽子手、仵作、扎纸匠、二皮匠四门,在镇魂司又称四小阴门。

四门执事姓崔,没有人知道真实名字,都叫他崔执事,比起其他执事,崔执事身材瘦小,贼眉鼠眼,颇具奸商风范。

“鬼将消失,那是你们镇魂处的事情,我四门之下,不过是一群手艺人,能是一个鬼将的敌手?”

浮屠一层议事堂,镇魂司七位执事难得齐聚一堂。

近日永宁郡诞生新鬼将,争得正欢快,鬼界混乱,人间祸患,镇魂司正头疼不已,忙得脚不沾地。

结果,就在昨晚,传来消息,新晋鬼将扑街了,还是扑在阴司街。

这正好是崔执事四门地盘,搁谁谁闹心啊。

接到消息,七执事就坐在议事堂商议对策。

这个时候,死道友不死贫道,不管是镇魂处还是其他部门,都盯着四门不放,气得崔执事跳脚。

四门中,要真说有武力值的,顶多就只能算上刽子手,其余三门不是玩儿针线就是玩儿草纸的,难不成还能用纸杀人......杀鬼?

这锅忒大,崔执事可不背。

“那还有啥能说得过去?下面的人汇报鬼将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九号扎纸店。”镇魂处的执事姓秦,昨晚追查鬼将的正是他手下鬼差。

鬼将失踪,镇魂处也是有口难辩。

“好端端的一鬼将,难不成还能被风吹散了?”

鬼魂初生,灵魂不稳,厉风能散。

可失踪的鬼将虽然是刚刚晋级,那也是修炼多年的鬼将啊,秦执事自认秘术精湛,都不敢说是鬼将敌手,怎么可能被吹散?

其余执事没敢说话,唯恐引火烧身。

鬼将道消,鬼王一怒,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据说当年永宁郡一鬼将把自己给炼坏了,鬼王也是不问缘由杀上镇魂司,直到镇魂司大人出手才将事情平息下来。

“那你说怎么办吧,镇魂抓鬼是你镇魂处的事情。”崔执事揉着太阳穴,头疼。

“还能怎么办?先把九号扎纸匠带过来审问,我还就不信了,这么一大活鬼,还能被一扎纸的二愣子生吞活吃了!”秦执事拍着桌子,火气中烧。

“你把我的人扣了,晚上谁扎纸!”崔执事气恼,事儿要办,业务可一刻不能停。

“四门扎纸就只有九号一家店?”秦执事反问。

“这段时间邪门儿,扎纸匠少了一半,剩下的昨晚燃香全部折断,就九号一家营业,今晚估计也差不多。”崔执事脑门子隐隐作痛。

“那咱们晚上就亲自去会一会这个九号。”

镇魂司四门,刽子手和仵作不说,二皮匠和扎纸匠可是一刻不可停歇,要不然怨魂滋生,最后还是他镇魂处的事儿,总不能抓一大堆鬼魂在自家门口排排坐吧。

“这样亦可,今晚我也过去看看。”

议事既定,镇魂司七执事长吁叹气,鸟兽分散,忙活开来。

今晚。

注定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