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头痛袭来,肺部像是火烧一般。

假酒上头的感觉让人难受的想吐又吐不出来。

一个邋遢的青年男子,斜斜的靠在没有地板的走廊一角,在他身后是两摞红砖垒起来做基座的一个案板。木板拼接的案板除了一把发褐的木头菜板,再没有一物。

青年费劲的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努力的摇晃的脑袋,试图从宿醉的昏沉中清醒过来。

当他抬起头张望的时候,双眼震惊的瞪成了灯泡。

放眼望去,宽度不过一米二在老式走廊,挤满了各种杂物。让本就狭小的过道走廊,显的更加拥挤。

一股子长久熏烤的油烟味和霉味,瞬间冲进了鼻腔。

“呕~”

又是一阵干呕,胃袋空空,只是吐出了一口酸水。

“我这是在哪里?”

这里根本就没有其他人,青年更像是在自问自答。

发干的喉咙让他连说话的声音都变的若有若无起来。

“水。”

青年三步两步的走到一个老旧的铁桶旁边,这铁桶像是装石油的那种大滚筒,然后被裁剪成了水桶的模样。

抄起里面漂浮的红色塑胶水瓢,舀起满满一瓢,就顿顿顿的灌了起来。

喝了一肚子凉水的青年,打了一个水嗝,这才感觉好上一些。

起身望了望,走到之前自己躺地的一家门口,把门顶上的一面红色镜子拿了下来。

镜子里面印照出的是一个头发长到肩膀的男性面容,一嘴的胡渣子,清瘦中透露着菜色。二十来岁。穿着一套深蓝色的厂服。

这似曾相识的面容和装扮,带着一股杂乱的记忆,席卷而来,瞬间充斥了他的脑海。

“苏灿?我?不可能。”

纷乱的记忆碎片,让苏灿双手抱头跪地,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巴,想要大口的喘气。

苏灿,二十一岁,结婚两年,媳妇叫穆青葵,有个两岁半的娃儿。自己还是个被厂里停薪停职,留厂察看的无业游民。一身街溜子的恶习,抽烟打牌打台球,喝酒懒惰好打架。脾气还暴躁的不行。

好不容易娶了一个媳妇,还被外面的风言风语带偏了。

穆青葵上三代因为成份不好,出过地主和秀才,被打的抬不起来,结果到了她这里,也只能一穷到底。

“不可能。”

青年始终是没办法理清楚自己脑子里的记忆。

他原名是苏灿,一个本科大学设计专业的人士,经营着一家中型化工厂和一家纺织原材料销售公司。2020年更是因为行情的原因,身价暴涨,在公司的年会上开怀畅饮。

可惜,现在已经不是了。

苏灿刚刚看到了这扇木门上的正方形挂历,忍不住浑身战栗的伸手去按着上面的字迹:1989年二月二日。

一切都如同做梦一般,苏灿恍恍惚惚的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努力的消化掉脑子里的记忆以后,他发现自己就是这个时代的悲剧。

小时候虽然聪明,但不好不读书,长大的了游手好闲,逞强斗狠,因为家里的原因,离家出走到了外地。现在有狗命成家,又搞的自己一个小家,连生活都稳定不下来。

好不容易一进了啤酒厂,干了没两年,认识一帮子酒肉朋友,把家里败了个精光。后来脾气也愈发的暴躁起来,喝了酒一发糊涂,就要动手打人。

你说这样的人,那个女人能过得下去,这是受限于那个年代的一个老规矩,穆青葵才没有跑掉。

老家的亲戚以为,在外上班的穆青葵已经属于捧上了铁饭碗,衣食无忧了。

才把一老家亲戚的小孩过继到她这里。

穆青葵本意是拒绝的,可是那时候的老家,一家人累死累活,种十几亩地,一年下来才有几百块收入。

更何况这丫头家里出了意外,根本养活不起。

最后的最后,她才答应过继。

但是小孩的到来,并没有给这个新家庭带来改变,反而让他们雪上加霜,日子愈发的艰难。

楼道里走上来一对母女,苏灿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女人,似乎在努力的与记忆中的画面对比确认。

那小女孩看着苏灿披头散发的盯着她们,更是吓的脸色煞白,不停的往女人的大腿后面躲去。

“回来了,就进去屋吧。”

那女人开口说话,倒是让苏灿吓了一跳。

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的苏灿干脆选着了沉默。

只是一个劲儿的打量着,躲在女人腿后面的小女娃儿。

“家里已经没钱买菜了,中午就讲究吃一点吧。”

穆青葵面无表情的说着,也没指望苏灿能有什么办法,变出一些钱来。

“奥,好的,麻烦你了啊。”

苏灿还是有一些不适应,说话间带着一份距离感。

但是穆青葵却是有些惊讶的回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这个男人。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这个男人怎么可能这么客气、这么平静的和自己说话?

“没事,下次回来别发吓着慧慧就好。”

穆青葵语气里带着几分凄惨。

苏灿其实很想开口解释,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自己是穿越的自己,但是就算说了,谁能相信呢?穆青葵会信?连自己都不信的鬼话,怎么让别人信。

才二十岁的穆青葵,已经是厨房里的老手了。不论是小时候的家境影响,还是说现在自己的男人不会下厨。反正这个时代,没有女人是不会做饭的。

一盆面疙瘩汤,丢上几根大头菜。

这就是他们的中饭。简单到让苏灿难以接受。

他们这个家庭的现状,完全是靠穆青葵拼命的找临工在维持。

开始一两年存下的几百块钱,早就被苏灿败的干干净净,最最万幸的是,他们还有的栖身之处,一时半会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之前灌了一肚子水的苏灿实在是没力气在站着,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打量起那个怯生生的小丫头来。

“慧慧,来坐。”

小丫头一脸害怕的站着一动不动,只是紧紧的盯着苏灿。

苏灿暗自叹气,他知道是原来的自己做的很多事情,让她感觉的恐惧。

但是一时半会,自己也无能为力。

“慧慧,摆好小凳子,准备吃饭了。”走廊的灶台出传来穆青葵清脆的的声音。

如果自己能有点男人的样子,这个家一定会很幸福。

苏灿连忙搬过来一个小木桌,放在不大的客厅中间。

慧慧转身从门口的角落里,熟练的搬出三个小板凳,乖乖的摆放的规规整整。

穆青葵用粗瓷的大海碗,盛过来三碗面疙瘩汤,每个碗里有一小撮大头菜切的咸菜丝儿。

“吃吧。小心汤嘴巴哦”穆青葵是冲着慧慧说的,根本不抬头看别处。

这让坐在她对面的苏灿倍感尴尬,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动筷子。

这种感觉就像你去别人家做客,主人家只自顾自的开饭,根本不招呼你一样。

“将就点吃吧,家里已经快没法过了。你不要恼火,如果你那帮兄弟们知道,可能会请你吃好的吧。”

穆青葵见苏灿没动面前的面食,忍不住的开口说道。

“没事的。”

苏灿可以保证,这是他一生吃的最难忘的一顿饭。

慧慧见苏灿端起碗筷,又看看穆青葵,这才敢动筷子去吃她面前的这碗面疙瘩疼。

穆青葵见苏灿,没有像往日那样拍桌子动手,感觉他有些反常,忍不住抬头看了一下,发现苏灿一脸的怪相。

她估计的是,苏灿正在压制的心里的火气,多半是要开口要钱了。

接下来的画面,穆青葵几乎已经能想象得到——苏灿开口要钱,穆青葵没有,一顿暴揍。

“慧慧,快些吃,吃好了去楼下自己玩一会儿啊”

穆青葵忍不住的感到恐惧。

“妈妈~”

慧慧抬起头两个大眼睛满是泪水的望着穆青葵,她模模糊糊的能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因为每次妈妈这么说完,都会鼻青脸肿的的下楼来接她。

“我已经没钱了,也没办法借到钱了。”穆青葵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

她知道,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迎接她的可能是一拳。

所以她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只是低声在说道:“我们会饿死的。求求你不要这样了。”

“妈妈,妈妈~~”慧慧看着眼泪滴答滴答掉进碗的穆青葵,伸出小手想去帮她查干眼泪。

苏灿到时有些懵逼,怎么的自己第一次吃这个面疙瘩汤,被汤的死去活来,也能让你们感动成这样?

“慧慧,你妈妈咋回事嘛?”苏灿赶忙放下海碗,四处寻找着餐巾纸,可是并没有。

这让他一时间不知所措。

“穆青葵,你哭啥子嘛,我又没问你要钱,也没有要打你。你怎么说哭就哭了啊。”

穆青葵听到这话,一时间有些发愣,再次忍不住的抬头看着苏灿,满眼的泪水,满眼的惊讶。

苏灿此时也正好看向穆青葵,两人四目相对。

苏灿这才第一次,这么正视自己的媳妇。

双眼清澈干净,168个身高。说一句盘正条顺不为过,一股子青春气质,甩那些浓妆艳抹的网红一条街不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