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宗点点头，起身往来的方向走去。
空荡荡的衣袖在李玄宗身旁甩来甩去，褚世捷懊悔今天早上递给他衣服前没有把右边的袖子剪下来，免得他“睹袖思臂”。
“喂，”褚世捷拉住李玄宗：“往哪去？”
李玄宗回过头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你不是说走吗？”
褚世捷想看傻子一样看着李玄宗：“你不会以为你们李家祖坟就这一个小祭坛吧？”
李玄宗抬头看了看高耸的祭坛：“小吗？”
褚世捷对李玄宗的关注点表示无奈，强忍住想打他的冲动，领着李玄宗绕过了祭坛。
跟着褚世捷的李玄宗没说话。他还真不知道这里不止一个祭坛，他以为褚世捷就是带他过来认证一下继承传承的，既然认证失败，那自然就得回去。
“碰——”光顾着低头想事的李玄宗没有发现褚世捷已经停了下来，狠狠地撞了上去。
“我靠，李玄宗你看路啊，差点给我撞下去。”褚世捷连忙稳住身子后退一步，对李玄宗抱怨道。
李玄宗往前看去——
猩红的一片，看不见边际。
一座座土丘整齐地排列着，前面插着一柄剑，一把旗。
剑是沾血的剑，旗是暗红的旗。
风起，旗扬，剑震！
似有哀鸣回荡……
“坟墓？”李玄宗看着眼前的一幕，瞬间明白了这是哪里。
“嗯，李家的祭祖埋忠骨之地，过去尚且可称为‘冢’，”褚世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李家仅剩的一个后人，缓缓道：“现在，已经没那个必要了……”
李玄宗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也不得不承认褚世捷说的没错。
跃下高台，李玄宗踩在血红的土地上，却感到一阵诧异——脚底本该坚实的土地，却明显地凹了下去，渗出一点点腥红的液体。
“别看了，据说这里的世界是静止的，”褚世捷也跳了下来，站在了李玄宗的旁边：“看似这里的一切都与外界无异，但流淌在这里的血液似乎根本不会蒸发、干涸，而会被永远地留下来。”
褚世捷深深吸了一口气：“据说这里是当年李家先祖最先打下的地方，并在此扬言说要称雄天下，因此遭各家族的针对，最终决定血战于此。”
“最终还是只剩李家老祖站在了这片土地上，而他的脚下，已是血河……”褚世捷看着远处最大的土丘，眼神里充满敬畏。
李玄宗自然知晓祖上的这些风光事迹，他震惊是因为没想到这些传说竟然是真的，他曾一度认为都是被后人虚化过的。
默默地朝着远处最大的坟丘深鞠一躬，李玄宗便就近顺着这些坟丘一一看下去。
除了第一座很小，没有名字以外，其他的都是附有姓名的。
“李志虎……”第二座便是一个熟悉的名字，李玄宗心里一阵刺痛——这里显然不会有自己父亲的遗体，只是一座空坟。除了模糊的幼年记忆，李玄宗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知晓这个男人的外貌，语气……
勉强忍住眼泪，李玄宗再顺着往下看去，“李雄远，”这肯定也是一座空坟。“李明堂，李峰逅，李严恒，李——”
李玄宗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这些名字都是按照辈分顺序往后排的，那么最前面那座，在自己的父亲前，没有名字的小坟……
是谁的？！
李玄宗迅速往回跑，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他不敢相信。
“褚世捷！”看见蹲坐在那座小坟旁边的褚世捷，李玄宗急切的问道：“坟墓是按顺序排的，第二座是我的父亲，那么这座没有名字的小坟是谁的？”
褚世捷又是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李玄宗，他都知道是按照辈分顺序来的，那还用得着问自己这座小坟是谁的吗？
不过看李玄宗着急的模样，褚世捷随手抓起一把土往那小坟头上盖了盖：“小吗？”
李玄宗无语，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不会……真是我的吧？”
“还用问么？”褚世捷瞥了李玄宗一眼，很明显懒得理他，随后又抓起一把土往那座小坟上添了添：“真的小了吗？我觉得还行吧，主要是时间紧……”
李玄宗已经有点疯狂了。这座小坟，是自己的？！听褚世捷的语气，似乎还是他给自己建的！
“你什么时候……你没事给我建坟干什么？我这，我……”李玄宗语无伦次，说实话，站在自己的坟前看着别人给自己添土，感觉好奇怪啊。
“放心，埋的不是你，但可以算是你。”褚世捷随意地说道，他不晓得该不该告诉李玄宗这里的东西。
“什么意思？”李玄宗很疑惑。
“说了要保持冷静。”褚世捷顿了顿：“你被切下来的右臂，被我捡回来了，就在这下面。”
......
李玄宗愣了愣，没有说话，上前轻轻拍实土壤。
“额，你要是不想埋的话，要不，我再给你——嗯？”褚世捷强行咬断后面的“挖出来”，看李玄宗又开始有些抑郁，就随便找个借口跑开了，只留他一人在这静静。
虽然不放心，但褚世捷还是坚信李玄宗需要一个人呆着，特意跑得远远的。
李玄宗看褚世捷走远了，才瘫倒在地，靠着“自己的坟”，看着红色的天空，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父亲……”这里离那座空坟很近，李玄宗曾无数次对已故的父亲诉说，但此刻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我，都怪我……是我不认真修行，才导致了今日的残废……
“我一人被废无碍，可，可李家血海深仇……我该如何去报？
“若能报仇，就是我经脉寸寸断裂，日夜承受手足尽绝的痛苦，又能如何……
“如今，如今……我作为李家唯一的希望，复仇未始，却已先行被废……
“我该怎么做，我能怎么做……
“啊——……”
李玄宗仰天长啸，他真的不知道，如今的自己还能做什么。回头抚摸着自己的小坟，又是一顿嚎啕：“可怜我右臂，二十几年来陪我日夜淬炼……
“可如今……如今尚未手刃司马贼子，尚未重振我李家雄威……
“却已是离我而去，永远地埋葬于此……
“啊——……”
泣血哀鸣，李玄宗对着祖上的坟墓狠狠地磕一个头，以头触地，一边嚎啕大哭，一边不甘地捶打着地面，头不断拧地，往土里钻去……
无颜见先祖。
“父亲，祖上……
“恕玄宗不孝……
“不得报李家血海深仇……
“为我李家抹黑了……
“今日自我了断于此，还望先祖，莫要责怪！”
李玄宗拔出父亲坟前的剑，在地上划出“勿葬不孝晚辈李玄宗”。
刀光闪现，已是横于颈前。
“褚世捷，抱歉，还望你莫要将我埋葬，让我跪亡于此，李家祖坟，我李玄宗，不配葬入！”
“我家香烟今何在？愧对祠堂祖先牌！”
横刀断颈，血洒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