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洛凌晨就咽了气,所以李选侍带着三个儿子,从凌晨一直哭到了天亮。天边鱼肚白出,李选侍盘算着大臣们快要进来了,才带着朱由模兄弟三人退入了暖阁休息。小木匠是得灵前继位的,后面的礼仪规制不少,李选侍想让他休息休息,同时也在给他整理下衣服,托付下如何应对朝臣。
母子四人正在暖阁里说着话,还等着太监进来通传大臣叩宫请见呢,忽然正殿里就嚎上了,好像十几头野驴忽然冲击了皇宫一样。母子四人全都一头雾水,虽然天子归天了,但大明的规矩还在呀!这乾清宫里怎么就突然乱套了呢!
朱由模示意母亲和大哥先别慌,想自己先出去看看情况,结果他刚到暖阁门口,一个很不客气的声音便从正殿传了过来:“皇长子何在?何以未在大行皇帝灵前?”
暖阁里的母子四人全都楞了,这什么意思?未经通传,大臣们怎么直接闯进来了。听声音刚刚发问的好像是东阁大学士刘一璟,他这是质问朱由校为什么不在灵前守灵吗?指斥帝国的接班人不孝,外面这些大臣们疯了不成。
朱由模和小木匠的大脑高速运转,但还没等他们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外面的声音已经变得更凶了:“快把皇长子交出来?”
母子四人更加疑惑了,刘一璟还真不是斥责小木匠不孝,他好像是来要人的。小木匠一直跟着李选侍住在乾清宫,刘一璟跑这要人是几个意思,小木匠抱他家孩子跳井了?就算真有这么回事,也没有来乾清宫要人的道理啊!
母子四人大眼瞪小眼的懵逼了半天,还是没有一个人能想明白发生了什么,朱由模再次想推门出去看看,结果外面的声音又来了,这次是暴怒的呼喝:“谁敢藏匿天子!”
朱由模彻底不会了,外面来了一群疯子吗?乾清宫现在有两位天子,朱常洛正在一点点的变凉,朱由校则好好的在暖阁里坐着呢!交人?藏匿?刘一璟在外面瞎喊什么呢?
大臣们未经通传闯入寝宫,进来之后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是在外面瞎叫唤,这是什么打法啊!难道说外面的这些大臣反了不成,灵前逼宫来了?
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朱由模再次想开门出去,结果门却从外面被人推开了,差点撞了朱由模一个跟头。进来的人,看都没看差点被自己撞到的皇子一眼,一进门便直奔李选侍和她身边的小木匠冲了过去。
进来的人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是朱常洛身边的老人,如今的内廷一号人物。差点被撞的朱由模也并未在意,急忙追到了屋内,因为他记得王安。虽说王安是个太监,但这家伙儿有个朋友叫杨涟,都能算半拉东林党党员了,朱由模不得不防着他一点。
“外间什么事?到底怎么了?”不等王安说话,李选侍就先问了一句,外面实在太乱了。
王安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恭敬的给李选侍行了礼,这才缓缓的说道:“群臣入殿哭拜大行皇帝,寻觅皇长子不见,所以偶有喧哗!”
“不经通传,直闯禁宫,喧哗灵前,他们也太不成体统了!”小门小户出来的李选侍,终于有了挑别人礼仪毛病的机会。
“大行皇帝猝然崩逝,群臣哀恸太过,一时乱了章法,还请选侍娘娘赎罪!”王安低着头解释,但却离李选侍和小木匠越来越近。
李选侍和小木匠还没发现异常,朱由模却越看王安越不对,直接挡在了母亲和哥哥身前,问了一句:“王公所来何事?”
“群臣急欲叩拜皇长子,以全灵前继位之礼,奴才来请小爷(小木匠)出去!”王安说的还真有道理,群臣们虽然表现的非常诡异,但这个时候小木匠是该在外面接应。
“嗯,是应该……哎……你干什么?”李选侍点头答应,但话还没说完,王安已经欺到了她身前,一把拉住了小木匠的手,然后扛起小木匠就跑了。
小李寡妇从来都是使唤太监干活儿,从没有哪个太监敢在她的面前无礼,王安忽然从她身前抢走小木匠这个操作,她完全无法理解,直接就楞在了原地。小书虫朱由检更是没见过这场面,当即就给吓的哇哇大哭了起来。李选侍还要顾及小书虫,朱由模却早就追着王安跑出了暖阁。
朱由模大头向下想三天,也绝不相信东林党会对小木匠不利,但他们这套操作实在太迷惑了。可他并没有发问的机会,他追到正殿的时候,小木匠已经站在老爹的遗体前接受群臣的叩拜了。
朱由模终于喘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刚刚只是大臣们太过激动了。哪成想他气还没喘完,叩拜已毕的大臣们居然拉起小木匠又跑了。
“这踏马瞎跑什么呢?”一直装孙子的朱由模终于怒了,忍无可忍的爆了粗口,然后便拦在了众臣的面前。
朱由模自幼习武,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可惜他只有十一岁,他的路还很长。朱由模觉得怎么说自己也是皇子,这帮大臣也得讲点尊老爱幼吧!哪成想根本没人拿他当回事,殿内开路的杨涟好像没看见他一样,直接撞了他一个跟头。
撞翻了朱由模之后,群臣马上转换了队形。宫内颇有威慑力的王安开路,大学生刘一璟拉着小木匠的左手,英国公张维贤拉着小木匠的右手,方从哲等几个老头居中,杨涟断后,好像一伙绑票的土匪一样冲了出去。几个眼神不济的老头,不小心还踩了躺在地上的朱由模两脚。
“哥儿,回来!”朱由模躺下了,但小李寡妇终于从暖阁出来了,她抱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书虫朱由检,扯开喉咙就是一嗓子。
小李寡妇喊得很焦急,但却不能挽回已经被绑票的小木匠,反而起到了发令枪的效果。正在宫门口等轿夫的大臣们,听了她这一嗓子,当即自己抬起小木匠就跑了。
“都是死人吗?王安恶奴欺主,勾结外臣劫夺新帝,你们还不赶紧给我追!”杨涟这一撞,让朱由模深刻意识到了自己与成年人的身体差距。朱由模没敢再自己去追,他也怕东林党趁着兵荒马乱黑了自己,而是命令宫里的太监们去追。
王安是内廷一号,乾清宫大部分人都得听他的,刚刚王安带队大伙儿看的清楚,谁敢听朱由模的命令。只有李选侍身边的李进忠等几个太监听令,急匆匆的追了出去。
李进忠就是李选侍身边打杂的,他追击的效果很明显,就是没有任何的效果,让杨涟骂了一顿便灰溜溜的回来了。
朱由模冷静了一会,便大概想明白了。群臣今天的操作很迷惑,但目的应该就是剥离小李寡妇和小木匠的关系,东林党的攻击已经来了。
朱由模转身去安慰了母亲和弟弟,该来的他是躲不过的,不过把母亲和弟弟送入暖阁之后,他叫过了一个太监,嘱咐了两句。
“老魏啊!今后大哥那边要靠你了!王安势大,你多忍着点,一定要护好大哥!”
朱由模嘱咐的太监,是小木匠的贴身太监,他曾经也叫李进忠,现在他叫魏进忠,将来他会叫魏忠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