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四年,山东聊城闹虫灾,庄家几乎颗粒无收,百姓苦不堪言。
马庄。
庄里的粮食已见了底,家家都勒紧裤子过生活。但唯有田寡妇还算吃的宽裕。
夜里,她又擦脂抹粉,提着竹筐,扭着身子去每家借粮。
仅半个时辰,她的竹筐便冒了尖,满载而归的同时,挨家挨户的爷们儿都透着窗户向外欣赏着。
田寡妇摆姿弄态,渐而消失在夜里。
哎?村西边的柳树林竟有孩童的嬉笑声,田寡妇闲来无事,便踱步过去瞧个热闹。
柳树林中的溪水借着月光,闪得刺眼,田寡妇哼笑了一声,抬眼望去……
是一个男娃和一个女娃在做游戏。
男娃道“大头怪,吃女孩,吃了女孩变乖乖!”
女娃捂嘴笑道“大头怪,吃男孩,吃了男孩跑快快!”
田寡妇正想着,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招人稀罕。
不如呀,嘿,吓吓他俩。
于是突然大喊一声“哎呀!大头怪来啦!就在那边!”
两个孩子先是一愣!又转向田寡妇这边看,只见两个孩子的神情越发紧张,可怖。
田寡妇呆立不动,为何他俩不看向我手指的方向,而是看着我?正在此时,田寡妇觉得自己的影子越来越长,越来越宽……
“呀!”田寡妇一声尖叫!蹲下身去!可余光里好似什么东西,或者说一个巨大的影子跳了出去!
眨眼间,那个男娃不见了!再看那个巨大的身影“嗝”了一声。
“啊啊啊!”女娃子见状疯狂地跑入树林不见了。
再看那个黑影,早已隐匿与黑暗。
田寡妇吓得僵立半晌,双腿发软,片刻,定了定神,也转身跑了。
跑出十几步后,又狠狠掐了一下大腿!“哎呦!”这是真的!不是梦中!
她就这么沿着溪水跑……
哎?前方有一个人,举着手臂嘿嘿傻笑!这不就是村里的蔡疯子嘛!
他一边傻笑,一边瘸瘸枴枴地跑了过来!
田寡妇更是害怕,一手推开了蔡疯子,继续拼命地跑,可蔡疯子大叫“别别别跑!你,你,你……”
田寡妇哪听得了这些胡话,蔡疯子越是大声,自己越是跑得疾快!
就这么一追一逃。
“扑通!”一声!蔡疯子腿脚不利索,自己绊倒了自己。
只见前方的田寡妇消失在夜里。
蔡疯子哼哼唧唧,自言自语道“别,别跑呀,你,你,你脖子上,骑着一个老太太……”
说着,手中的灵符被一旁的溪水浸湿了。
蔡疯子心里嘀咕,都怪我来晚了一步……
月耀星辉,林间轰明。
田寡妇终于跑不动了,气喘吁吁地跪倒在地,她爬向溪水,想喝上几口泉水,可就在她接近溪水的时候。她猛然发现,水中倒影着自己,自己,自己的脖子上,竟骑着……
“啊!”
一具没有头颅的尸体趴在了溪水中,时红时银的泉水波光粼粼,起伏不定,尤似一张扭曲的大嘴,嘲讽着世人。
一年后。
聊城县城,七月十五鬼节前夜,街道两旁的商铺已经关门了,挨家挨户也都吹了油灯睡了。
可是纸人胡同里的福寿棺材铺却异常忙碌,这里为何叫做纸人胡同哪?因为这福寿棺材铺做出来的纸人极为逼真,十里八乡远近闻名,当然,价钱也高的离谱。时间久了,大家便称这里为纸人胡同。
“咯咯咯!”
棺材铺里竟传出来大鹅的惨叫声。
原来这棺材铺的东家,全师傅。喜欢吃鹅掌,但他的吃法不同众人,他直接将活着的大鹅扔进烧开油的铁锅,大鹅疼的在铁锅里乱蹦乱跳,片刻,鹅掌就熟了。
全师傅拎起大鹅,掰断鹅爪,沾点咸盐辣椒粉就啃上了。被扔在地上的大鹅没了爪子,只有在那里扑棱着翅膀发出惨烈的叫声!
“咣当!”
徒弟邓车一刀下去,鹅头被砍了下来,再用饭碗接住大鹅脖子喷出来的鲜血,他拿着根毛笔,沾了沾血,开始在纸扎人的脸上画嘴。
“师傅啊,我都画了一年的嘴了,早就画得熟练,嘿嘿,您再教我点别的吧,我也能替您分担分担,您说是不?”
全师傅的两排大黄牙“咯吱咯吱”地啃着鹅掌,嘴角淌油,口水横飞。
“少废话!师傅当年光是学画嘴,就画了两年,你没有几年的功底,如何画的神韵?”
邓车不以为然道“哎呦,师傅,画的再好又能如何?最后还不是给人烧了,烧的灰飞烟灭,哪还能瞧得见嘴呀。”
全师傅吐了几口骨头,道“你瞧不见就对了!烧掉之后也不是给你瞧的!那是给下面的人瞧的!”
邓车一脸坏笑,道“师傅呀,明日鬼节呦,您受累,给我开个慧眼,我也想看看鬼,长的啥模样。”
全师傅不削一笑,道“就凭你?哼,就连师傅我的道行都不敢轻易看呀,看到它们,轻则大病一场,重则命丧九泉。你赶紧画嘴吧!”
就这样,邓车一个一个的画嘴,全师傅一个一个的画鼻子,画眼睛……
一个时辰后。
“哐哐哐……”
有人叫门。邓车跑过去开门。原来是金府的下人,孙小二。他动作很轻,敛声屏气道“哎呦喂,全师傅,您快来我们金家看看吧!”
全师傅没搭理他,仍旧专心地画着纸人。
孙小二踮脚过去,躬着身子继续说“全师傅,您,哎呦,您先别画了……”
邓车拽过孙小二,道“你先一边等着去,等我师傅画完的,画眼睛的时候要一气呵成,绝不能画了一只眼就走呀,哎呀,你也不懂,你先呆着吧。”
孙小二只能蹲在一旁侯着。
良久。
全师傅放下毛笔,伸了个懒腰,道“说吧,何事?”
孙小二嘀咕道“我们府上的那十三个纸扎人,不知怎么,脑袋全掉啦!它们都是放在仓房里,大门紧闭的,也没有什么风,这这这,脑袋怎么就掉啦……”
全师傅哼了一声,道“怎么滴?你是说我的手艺不行?嗯?”
“哎呦,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呀,咱们过去瞧瞧,弄点浆糊,再给脑袋粘上,明天还等着用哪。您说是不是?”
全师傅皱着眉毛拿起酒壶……
邓车道“要说是一两个纸扎人掉了脑袋还说得过去,这可是十三个!脑袋全掉啦?明天可就是鬼节,难不成你们金府闹鬼啦?鬼怪揪了它们的脑袋?哈!”
孙小二立刻打了一个寒颤……
片刻。
全师傅思考过后,道“邓车,拿着家伙事,咱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