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在身上的柔软温热突然消失,应该松一口气的,可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很不爽。

少年凶狠地瞪了眼沈灵曦。

知道他一个不爽就会拔剑,还有,不论如何,他好像替自己解了危,蔡永强几个全都伤了左臂,躺在地上哼叽。

沈灵曦上前几步笑得谄媚:“公子……”讨好地替他抻着被自己弄得皱巴巴的外袍。

少年本能而又戒备的退开。

沈灵曦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算了,不让碰就不碰吧,兴许人家就是有洁癖外加自闭。

“多谢公子。”闹了一天着实累了,沈灵曦只想赶紧回去看望老太太和阿晟,这位虽是知府公子,可惜脑子不是很灵光,借他的光去求知府怕是行不同,算了,等黄夫人好了再说,一时半会儿也急不得,只是沈鸿轩已经在押往府衙的路上,得赶紧想法子才是。

才走几步,后领子又被拎住。

“干嘛!”沈灵曦很烦躁:“这位爷,有事请说,没事小女子要回屋睡觉了。”

他也不说话,拎着她往马车边拖。

沈灵曦戳他掖下痒痒肉,少年脸色怪异地弹开,一副被人轻薄了的惊惧样子。

“靖玄哥哥,你怎么在这里?让人好找。”不远处驶来一辆马车,马车上跳下一个红衣少女,看见少年就扑了过来,声音清脆美妙,扎着垂笤团髻,圆脸圆眼唇红肤白,漂亮可爱。

她的手即将触到时,少年避瘟疫一样退开,皱眉。

少女似乎习惯了,笑道:“放心,不拉手就不拉手,到了吃药的时候,姨妈满府寻你不得,让我来找的,振声哥哥说你可能在这里,还真是呢,走吧,回家。”

少女语速很快,一个字一个字跟炒豆子似的往外蹦,也不管少年同意不同意,自己返身先跳上马车,掀了帘子往这边看,地上躺了五个人,个个挂了彩,她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像早就习惯了,只是溜了一眼,目光在沈灵曦的脸上停留了几秒便挪开,看向少年。

少年没理她,又拎沈灵曦,沈灵曦早有防备,错步躲开。

少年脸一沉,眸中怒气翻涌,周遭气温骤降,手摸向腰间,那里插着软剑,沈灵曦越发烦躁,怎么惹着这尊神了,麻烦得紧。

“爷,有话好好说。”好在老天显灵,张捕快及时赶来,拦住:“爷,您怎么一醒就到这儿来了?”边说边给沈灵曦使眼色,人他拦着,让她赶紧走。

少年推开他,同时软剑出鞘。

沈灵曦目瞪口呆地盯着缠在腰间的软剑不敢乱动,这东西跟钢带差不多,虽是软的,却胡乱碰不得,一个不小心就要割去一块皮肉。

剑柄在少年手里,他只一用力,沈灵曦就不得不跟着他往前走,不拎改牵着,就如同放牧人牵着不听话的羊。

“爷,您这是要做什么呀,人家千金大小姐可经不起吓,放开,放开行不?有话好好说。”张振声苦着脸央求。

“是啊,小女子究竟何时得罪了公子,能不能给个明示?”三番两次要拖走人,总得有个说法吧,沈灵曦也很不解。

“当媳妇儿。”少年半晌才从薄唇里蹦出这三个字,却如一道天雷,炸得在场人膛目结舌。

张捕快最先回神,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说……当媳妇儿?”

马车上的少女也是一脸震惊:“靖玄哥哥,你在说笑吗?你怎么可能……”要娶媳妇儿?

从认得他起,多少年了,从不让人碰,尤其是女子,既便他娘亲知府夫人也不能。

可他长得好看,八百里洞庭,周围少说也有三省十几个县府,他是她见过得长得最好看的,加之家世也是极好的,所以,就算性子古怪孤癖,不要命的往府上扑想要嫁给他的人不在少数,可他没一个中意的,还拎后领子扔过几个大胆包天想要色诱他的女子。

后来不断有人受伤,他虽不常取人性命,挂彩流血甚至断手断脚破相是常有的事,久而久之,洲府四周许多想高攀知府的人慢慢也断了念想,不再有人飞蛾扑火般往府上扑,只是遇尔上街,总有不认得他的女子被他外表迷惑,或眼神火辣或温柔媚意或故意泼辣行事好吸引他目光,只是,他的凶名着实太盛,知道身份后,那些女子很快就熄了心思,唯恐避之不及。

因为这位公子爷的不近女色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若有人不小心挨近,不是被一尺拍飞,就是就被袖风卷走,摔个四仰八叉当众出丑难堪之极。

而这位面无表情还是好的,更多时候会露出欲呕吐的姿态,真是伤人又自尊。

只有自己,自己是特殊的,虽说不能触碰,更不能有半点肌肤之亲,但能靠近,虽然从不见他对自己露出过笑容,可至少他没有一脸厌恶,偶尔还会投来视线,她能看到些许友善。

到底是亲戚嘛,表兄妹,自小一起长大的,情份还是在的,人人都说他凉薄心冷,她却知道,他也有温暖通情的一面。

可是……

为什么他会对这个商贾出身的女子如此不一样,还说要……娶她!

“可是姨妈说沈家闯了大祸,这门亲事作罢了。”

少年淡淡瞥眼过去,少女似乎被吓到,缩了缩脖子,苦笑道:“是我多嘴,靖玄哥哥的事,连姨妈也不能作主呢。”

这种话怎么能在外人面前讲?张振声皱眉看了眼少女,少女赌气将马车帘子一撂,不再往外看。

“爷,你确定没在说笑?沈小姐是闺阁女子,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会损人名声的。”

少年睨他一眼,张振声点头如蒜,好言道:“好好好,爷高兴就好,只是这婚姻大事,可不能只凭随口一说,得两家长辈商议,再请媒人上门,定好日子前来迎娶,可不能说要娶就把人给往家里拖。”

少年愣了愣,略显迷茫。

张振声笑道:“是真的呢,早知道爷不抗拒这门亲事,夫人也不会到了半道又打回转了,就会上门来相看的,这事好办,爷真肯娶妻,老爷夫人知道了不知道会有多开心呢,您先跟小的回府,这事得一步一步慢慢来。”

少年回头看沈灵曦,收了剑,两根修长的手指还揪着她的衣领子。

你还知道我是当事人啊?

“你们说的婚事与我有关吗?有人问过我的意见吗?”沈灵曦没好气道。

“婚事原是你家二夫人亲自找媒人上门求的,我家夫人听闻你以死相抗,不肯嫁,公子本又不是个愿意娶亲的人,也就作罢,如今沈家是什么境况小姐心里没数吗?沈二老爷入了府衙监牢,只要坐实与匪勾结谋害同知大人与军中将士的罪名,你沈家还能有活路?真以为攀上黄师爷能咸鱼翻身?小姐应该不是那么愚蠢幼稚的人吧。”

就算嫁进知府,就能让沈鸿轩完全脱身了?

嫁人又不是过家家,那是一辈子的事,莫说是这个男权社会女子绝无自主权的时代,就是在现代,一旦没嫁好,一辈子都受影响。

“覆巢之下无完卵,小姐好生斟酌吧。”张振声道。

“振声哥,就是她家的马害我爹受伤的?”圆脸少女怒冲冲拉开车帘子,眼眶泛红。

沈灵曦怔住,她竟是刘同知的女儿?

“刘小姐,我想去瞧瞧同知大人的伤势……”如果能治好刘同知的伤,让他宽延些日子,再找出马与牛突然发病的真相,定然能救沈鸿轩,能救沈家。

“你去瞧?你谁呀?大罗神仙?你瞧了,我爹的伤就能好?就能行走自如就能上阵杀敌?”刘家小姐怒问。

沈灵曦不知如何回答,任何医者都没有把握在还没诊断过的情况下就打包票说自己能医好患者的伤。

“刘小姐,我没有十成把握,但我懂些治病救人的术法,是我家马场的马让同知大人受伤,既便不能医好刘大人,也让我代表沈家人尽点心意,还请刘小姐成全。”

刘小姐冷笑:“本小姐凭什么成全你这份心意?你父亲用生病的劣马赚黑心钱害人,他就应该得到报应。”

“振声哥,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回去向姨妈复命了,只是表哥要娶个罪犯的女儿,就算姨妈同意,姨父又会同意吗?欧阳家娶伤害同知大人的女儿为媳,这事……说得过去吗?”

这姑娘牙尖嘴利,却又不无道理,刘振声苦笑:“表小姐高看振声了,我可没法作这个主。”转身对少年道:“爷,你看……”

少年松开沈灵曦的衣领。

刘振声面色一松,刘小姐轻蔑地瞪沈灵曦一眼,放下车帘,马车驶走。

“爷,咱回去吧,夫人肯定有法子的。”刘振声劝道。

随便你们,反正我又不想嫁,沈灵羲向二人一福,转身往府里去。

黄家乳娘见知府来人,趁人不备早就溜走了,若让知府公子知道黄师爷差点强逼沈小姐为妾,还不生撕了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