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班时，郭子君托王梅给高峰带来一封信，高峰没有当着王梅的面看信的内容，当晚在宿舍看过之后，他很难过。

当“分手”两个字跃然纸上时，高峰脑际嗡了一下，像是被闪电击中似的，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绪万千。原本以为那条红宝石项链已经挽回郭子君的心，现在看来，一切都已失去了意义。

目的地不同的两个人，即使乘坐同一辆列车，也总有人会先下车。

高峰和郭子君终于成为了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第二天在更衣室后面的通道里，王梅叫住了高峰，笑嘻嘻道：“高同学，我昨天可是替你传递了情书，子君要去北京了，你还不快点跟上去！”

高峰神色一暗，只看了王梅一眼，转身走进了实验室。

后面传来王梅追问的声音，高峰也没有理会。

高峰和王梅经过半个月的学习，已经逐渐融入研发中心的工作氛围，石美玉和李浩两人作为师姐师兄，也丝毫没有保留，将自己所知所懂倾囊相告，高、王两人也进步很快。

两人的表现，秦明坤自然看在眼里。上午接到第二车间主任高丽的电话，那边有位工人受伤了，急需人手，想从研发中心借调一个人过去。

秦明坤和高丽是老朋友了，后者虽然不是高学历，但她的事迹着实感动着这个海外归来的博士。

秦明坤思来想去，将高峰叫到办公室，冷然道：“二车间需要人，你去帮忙吧。”

高峰的心思还沉浸在失恋的痛苦中，像是没有听到秦明坤说什么，半天没反应。

“高峰！”秦明坤轻喝了一声。

高峰身躯一震，回过神来：“秦主任，您找我什么事？”

秦明坤差点气吐血，从业几十年来，还从没有一个毛头小子敢这般无视自己，细长的眼睛瞪着高峰：“下午去二车间报到，那里需要人手。”

“为什么要我去二车间，我不是应该在研发中心实习吗？”高峰倔强地看着秦明坤，对方说话的语气和态度，让他很不舒服。

“既然你们来到林北生物实习，一切的岗位都得听从安排，没有商量的余地。”秦明坤终于压不住火，以警告的语气说道，“这里是一个集体，个人意志必须服从组织安排！”

见高峰有些不服气，秦明坤竟缓和了语气道：“二车间接了一批生产狂犬疫苗的订单，时间紧，任务重，现在急需人手。”

高峰一呆：“狂犬疫苗？当年妈妈就是打了狂犬疫苗，没有发挥作用而离世的……”这是高峰的心结，也是他最想接触，最想研究的疫苗。

秦明坤压低声音道：“调你过去帮忙，也是因为看到你是个有担当的人，上次培养皿打碎的事，我知道不是你做的，你是替别人背了锅。”

秦明坤虽然脾气不太好，但观察力却很惊人。

秦明坤又道：“车间实习的补助要比研发中心高一倍，如果你真不愿意，我只好换人了。”

高峰现在很拮据，一听说补助每月涨到一千块，双眸一亮：“我去，我去！”

高峰很快回到实验室，将自己要去第二车间的消息告诉众人，王梅第一个感到奇怪：“听说车间的工作很苦的，在研发中心多好呀，干嘛要去车间受苦。”

李浩插言道：“各有优劣吧，我们研发中心人少，太冷清了，车间里人多，很热闹，工作起来很有激情。”

石美玉道：“话说回来，听说二车间的主任是个老党员，为人非常和善，人称‘高妈妈’，很多人都想去她手下工作呢，只是一线车间的工作量大，又有些危险，大家就望而却步了。”

“没关系，我能适应。”高峰淡然道，想着能接触梦寐以求的东西，什么苦都不怕。

“嘿，不是所有的老党员脾气都好，就比如我们这位秦主任！”李浩悄悄地补充一句。

“李浩，不要乱说主任的闲话，主任以前不是这样的。”石美玉白了一眼李浩。

高峰对众人做了简单的告别，随后收拾东西，去生产区的第二车间报到。

林北生物的生产区坐落在研发中心与厂区宿舍之间，那是一座六层高的旧楼房，看上去比研发中心的楼体还要陈旧一些，每一层都有一个疫苗生产车间。

研发中心实验室的规模实在太小，而且很多都是理论研究，并且不断地做试验，分析数据，并没有真正的展现一种疫苗从无到有的过程。高峰一直想看看真正用于生产的设备是什么样的。

高峰在生产区大楼一层门卫处做好登记后，录入了新指纹。原来研发中心的指纹自动清除，不同厂区有严格的界限，员工都是凭指纹进出，不允许跨区走动。

比如非研发中心的人员不能进入研发中心实验室，非生产区域的员工不能进入生产车间。

进入生产大楼后，高峰被门卫带到了二层，一进门没有研发中心那种落地窗般的大门，而是个宽敞的会议室，中间一张椭圆形的会议桌，洁白的墙面上挂满了各种奖状和锦旗。

一个穿着白衣白裤，头戴白色圆帽的壮汉靠着白墙坐着，翘着二郎腿，悠闲地看着报纸。

壮汉旁边有两个房间，分别挂着男女更衣室的牌子。

门卫向壮汉介绍了高峰的情况，那壮汉只抬头瞥了高峰一眼，淡然道：“小兄弟，27号柜子归你了，钥匙在柜子门上插着，换好衣服后，去配液组找莫飞组长报到。”

高峰“嗯”了一声，径直走进男更衣室。

车间的更衣室比研发中心大多了，竟然有上百个铁柜子。

高峰快速地换好新的操作服，将手机锁进柜子，戴好口罩，双手做好消毒后，走向更衣室的后门，通过男女共用的缓冲通道，进入生产区域。

刚一进门，豁然开朗。机器转动摩擦的声音，清洁间里洗刷玻璃器皿的声音充斥这个车间。一条百米长的走廊映入眼帘，走廊左侧是光滑的合成塑料墙面，右侧分布着若干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一个偌大的透明玻璃窗，从走廊里经过，每个工人的动作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那完全是流水线式的操作。

两三个白衣白裤的员工，推着平板车，上面载满各种瓶瓶罐罐的液体，从高峰旁边经过，没有人理会他。

走廊的尽头，一个中年女人推着洁白的拖把擦着地，缓缓向高峰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