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六点头笑道:“某自幼跟着老爹学过几年拳脚,有些功夫在身,前几年一直在白川县的财主家当护院,直到两年前,老娘病重想要抱孙子,这才无奈回家成亲,从那之后某便一直在村里,空有一身蛮力,只好做了铁匠。”

“怪不得。”梁仁恍然。

能够在县城财主家当护院的,不说透精百灵,也得是聪明之人,要不然连主人脸色都看不出来的,怎么能在县城那种地方混下去呢。

只是让梁仁没想到的是,裴六不但会些拳脚,而且还是村里的铁匠。

正好他后面制作十字弩或者其他兵器的时候,能够用得上,还真是一举两得。

梁仁满意问道:“对了,六哥,你方才说在县城财主家当过护院,那时候你一年的收入能有多少?”

裴六略作思索,沉吟道:“某记得应该是每年四百文的俸禄,管吃管住,虽然不是很高,但在咱们村子也算是上等了。”

“那如今在家做铁匠呢?”梁仁又问道。

“确实少了些,但也相差不多,维持生活足以。”裴六没有隐瞒。

闻言,梁仁沉思片刻,站了起来,笑道:“六哥,既然你如此爽快承认输了赌约,那么某也不能矫情,这样吧,你给某当一年的护卫,某给你五百文的俸禄,而且某做的玉液豆浆和玉乳豆腐,只要你想吃,随时来取便是,如何?”

“这......!万万不可!某是愿赌服输,岂能让你给某俸禄,这若是传出去,某成什么人了......!”裴六受宠若惊,连连摆手。

裴六在听到梁仁打听他的收入的时候,就隐约猜到了梁仁会给他些俸禄意思一下,但他也没有想接受的意思,毕竟赌约在先,是他贪念那一年的浆腐才答应下来的,如今愿赌服输,自当履行。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梁仁竟会比县城财主给的还多,而且还让他随便吃食浆腐......这浆腐的价值他早已算过,是他一年俸禄的好几倍!

“六哥,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裴六的反应让梁仁觉得他没看错人,于是他打断了裴六的话,笑道:“某与你也是实话实讲,某想找个护卫也是私心,

潘虎之事想必六哥你也听说了,他是黑风山二当家的小舅子,想来他被老王砍伤之事定不会善罢甘休,迟早都要来寻某报复,

老王年长,小兰年幼,而某又不会功夫,所以未雨绸缪的事情,某还是要做的,

让你成为某的护卫自然也需要时常贴身保护,而你家里还有嫂嫂老娘需要生活,如此一来,你铁匠的营生怕是要搁置了。

但,某不能因为自私,饿死一个家庭,而且你身为家中的顶梁柱,又时常有危险傍身,所以,五百文......也只是个开始。”

“这......”

裴六虽然明白梁仁的意思,但还是让他十分为难。

若没有赌约在先,他定会欣然接受。

可他又是一个言诺必行之人,一时间搞得他不禁有些进退两难。

梁仁也看出裴六的难处,转念一想,想从别的地方让他找补些,道:“若是你觉得为难,那日后除了给某当护卫外,还兼某的杂工,每天收拾收拾院子,或者帮着出力制作浆腐,或者......”

可是,裴六反应更大了,“别别别,那浆腐之法是你家传之宝,某可不敢觊觎,这可是要造天谴的!”

闻言,梁仁一怔,他没想到这别人做梦都想知道的做法,到了裴六这里竟会如此避嫌。

但,茫然之余更加欣慰。

“某也不吃白食,某发誓,只要潘虎那小子敢回来找茬,想动你,必须从某身上踏过去!况且,就他们这群乌合之众,也未必是某的对手!”

裴六用拳头砸了砸坚实的胸膛,正色道:“再者便是,您需要什么铁器,尽管吩咐。某能做的,全力为之!”

梁仁被裴六搞得也是热血沸腾,忍不住伸出拳头也在他的胸肌上来了一拳,笑道:“不用搞得这么正式,以后都是一家人,放松些。不过你方才说的一句话,某倒是不赞同。”

“哪句?”裴六一怔。

梁仁双手负后,目光炯然,沉声道:“某不会让你死!”

裴六闻声一怔,看着面前的单薄背影,虽然他说的话有些沉重,但却莫名给他一种信任感,鬼使神差回了句,“某也是!”

另外一头。

白川县城。

一路奔波的银光铁骑,终于在日头落山前,赶到了白川衙门。

这时,在衙门前的白川县令徐志远携师爷王猛,以及城中的乡绅富豪早已毕恭毕敬地等候多时。

其中大多数人都第一次见到银光铁骑,不由得被这铁骑的肃杀气势吓得瑟瑟发抖,如见天威。

即便是与郭将军有过数面之缘的徐县令,也是被震慑得颤颤巍巍,心底发毛。

徐县令迈步上前,躬身寒暄,道:“郭将军能来此地,实乃徐某之幸,白川之幸啊。”

“徐县令不必多礼,某等也是路过此地,明日便走,还劳烦请徐县令为某等安排住所才是。”言语间虽表示客气,但郭将军始终坐于马上,俯视着地上的徐县令众人。

徐县令连连摆手,恭敬道:“莫要折煞小人,郭将军请放心,住所早已安排妥当,而且还备好了上等的宴席,为郭将军等人接风洗尘。”

正当郭将军准备感谢之时,一旁的银甲小将却轻声道:“宴席某就不参加了,到时候将饭菜送到某房间即可,还请带某前往住所。”

此话一出,徐县令那边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此人是谁?

说起话来,怎么如此不讲情面?

但碍于对方是上面下派过来的,他们得罪不起,所以徐县令将询问的眼神投向了郭将军,在看到郭将军阴沉着脸点头后,徐县令连忙招呼一旁的师爷,“王猛,想来这位小将军是路途劳累,速速送其去驿站休息,莫要怠慢了。”

“喏!”

师爷闻言自徐县令身后走出,来到银甲小将马前,恭敬地牵着战马,带着银甲小将离开了此地。

而剩下的银光铁骑则是在徐县令的带领下前往了白川县城内最大的酒楼,玉仙酒楼。

一路风尘疲惫,各位将士也是许久没有放松了。

如今看着满桌子的酒肉,自然是敞开了胃口,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主桌上,徐县令举起酒杯,笑眯眯地看向郭将军,感慨道:“郭将军,如果徐某没记错的话,你我二人上次见面,还是数年之前在京都那一次吧?”

“嗯......甚对!”

闻言,郭将军面露思索之色,同样感慨道:“应该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时间真是快啊,某要是没记错,徐兄你来这白川县也有二十年之久了吧?”

“二十有一喽!”

徐县令摇头苦笑,那双浑浊的老眼涌上了回忆之色,无助道:“当年某受那位大人之命来这白川时,本是一腔热血,想要作为一番,可是......可是......唉!”

一声长叹,包含了无数的辛酸与苦衷。

最后,徐县令看向郭将军,伸出手一比划,苦笑道:“郭将军,老夫今年五十有九了,您说那位大人是不是早就把某给忘了啊?”

“这......”

闻言,郭将军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别看他身为一军将领,叱咤沙场,但徐县令口中的那位,也是他招惹不起的存在。

二十年前,他们二人皆是那位大人的门客。

可以说,他们今天的一切都是那位大人给的。

所以,郭将军也不敢随意揣测那位大人的意思,只好打着圆场劝道:“徐兄,莫要失言,那位大人的安排,必有深意,待时机成熟之时,必是徐兄飞黄腾达之日啊!”

本是豪言壮语,可落入徐县令耳中,却充满了敷衍之意,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被一杯浊酒咽了回去。

心中苦笑,什么时机,需要二十年之久?

而眼前这位传言与那位大人有些偏亲的郭将军,如今已是一军将领,威震四方......!

罢了,饮酒!

酒过三巡。

各位将士在师爷和各位乡绅富豪的热情陪酒下,很快就醉意熏天,满口胡诌。

甚至连郭将军也是喝得晕乎乎的。

徐县令见状,端起酒杯,对着郭将军敬酒,客气道:“郭将军,徐某此次接到你们来幽州之事甚是突然,准备得不够周到,还请郭将军莫怪呐。”

郭将军也抬起酒杯,眼睛有些迷离,摆手道:“徐兄!你我本是同僚,说这些可就见外了!而且某等草莽之人,能喝上如此佳酿,吃上如此美味,已经很知足了!”

徐县令闻声一笑,便开始正入主题,“郭将军认同便好,只是徐某有一事不明,还请郭将军为徐某解惑啊。”

“徐兄所为何事,但说无妨!”郭将军爽快道。

闻声,徐县令微微身子前倾,低声问道:“某记得银光铁骑不是一直镇守西南边境么,怎么突然来到这北境幽州?难不成幽州之地要有战事发生?”

闻言,郭将军刚放到嘴边的酒杯突然顿住了,原本那有些迷离的双眼也瞬间变得清醒了不少。

徐县令见其如此状况,连忙话锋一转,“郭将军若是有难言之隐,就当徐某没问便是。”

郭将军沉吟片刻,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低声道:“这本是军事机密,但徐兄你也不是外人,告诉你也无妨......”说到这,他四处看了一眼,然后用手指沾了些酒水,在桌子上写下了四个大字。

而徐县令则是目不转睛地跟着郭将军的手指移动,喃喃道:“北......幽......突......骑......”

“北幽突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