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看看儿子怎么样了。”

郑建平思虑再三,终究还是得暂且压下这口气。

而孙萍一听这话,在没有沈烨及其随行战士们的压迫下,也是稍稍恢复了几分清醒。

所谓清醒,就是对于姜阳今天所作所为的愤恨!

她这么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自是不会在大局中像郑建平考虑的那么全面。

她只是觉得,自己宝贝儿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最后姜阳连根头发丝都没掉,这简直让她无法接受!

于是孙萍用力拉扯了郑建平一把,眉头紧皱道:

“咱就这么放过他了?!”

“不然呢?”

郑建平低沉反问,儿子是你我两个人的儿子,你怨恨愤怒,我就一点情绪都没有了?

“战区上尉,单论衔级,那都是相当于区督的存在,我一个小小的东柳村村长,难不成还有本事忤逆这样一位人物的意思?”

“你知道村长和区督之间差着多少距离么?”

区督,一区之长。

一个区里,有着不下十个镇子,一个镇子,又管辖着不下十个村子。

就算孙萍对于男人仕途方面的事了解不深,却也不难由此推算出自家男人和区督之间,存在着何等无法逾越的鸿沟!

而沈烨这位清河战区上尉,就是相当于区督一般的上层!

一时间,多年来发生在东柳村村民们身上的无奈,仿若报应般反被郑建平夫妇尝到了其中滋味。

苦涩难言。

见孙萍不说话了,但表情上分明还是有些不甘心,郑建平只得低声劝抚道:

“行了,这件事先往后放放,容我回去查查这姜阳的底细,等把情况搞明白了,再想办法替咱儿子报仇。”

没有更好办法的孙萍,恨恨地看了姜阳一眼,转身就愤然离去了。

郑建平也没再跟姜阳多说什么,快走几步跟上孙萍。

剩下那些前来凑热闹的村民们,在陆陆续续的离开前,无不站在不远处,好奇打量了姜阳一番。

但没有人过来跟他寒暄打招呼,更谈不上迎接他顺利返乡。

不是姜阳不讨人喜欢,而是吴家的例子就摆在那了,在东柳村,凡是跟村长作对的人,哪个能有好日子过?

尽管姜阳今天说动了沈烨为他作保,可对于这么一群没怎么读过书、思想也没那么复杂的村民们来讲,这也并不能说明姜阳就长本事了。

在这群村民们眼里,什么叫长本事?

那得穿着笔挺的西装,佩戴金灿灿的手表,开一辆顶着宝马或者奔驰的名牌车标,碰见乡亲就掏出一沓红票子来送个礼,这才叫长本事了!

所以并不纠结于沈烨为什么保下姜阳的村民们,只管保持中立态度,说不上帮着村长对付吴家,却也不可能连同吴家一起反抗村长。

被欺压的时间久了还不反抗,就会让人从骨子里产生一股奴性。

这是无奈,也是悲哀。

待得围观村民们纷纷离去,吴家小院门口的这片空地上,就只剩下包括姜阳在内的一家四口,外加一个吴家既定的未来女婿陈斌了。

在一片寂静中,姜阳提起行李袋,脸上并无太多表情的走回四人面前。

危机解除,朱桂莲三个已是没有再阻拦吴明发的必要。

吴明发趁机脱身,满面忧色的拉着姜阳左右转身。

“阳阳,没伤着哪吧?”

姜阳微微一笑。

“爸你不是全程都看着呢,哪有人碰到我了。”

吴明发这才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复又满心自责。

“是爸没用,护不住你,是爸没用啊!”

这么说着,吴明发扬起巴掌就要抽自己的脸。

姜阳赶忙拦住,转而深深地看了朱桂莲三人一眼,平静道:

“爸,这件事后续可能引发的问题,我自己都能解决,你就别担心了。”

“至于现在,我想聊聊我跟妙妙之间的事。”

此言一出,吴明发当场怔住,眼神中不由多出了一抹复杂之色。

“唉——”

重重地叹了口气,吴明发面带难色的问道:

“你已经知道了?”

姜阳看不出喜怒的点点头。

“刚回村里那会儿,正好在河边撞上,也听他们俩大概讲了讲。”

吴明发闻言看向陈斌,这时陈斌嘴角中的姜阳那一拳,淤青已然显现了出来。

分明是动过手了。

不过吴明发也不难理解姜阳的举动,好不容易提前释放回到家里,却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即将成为自己发小兄弟的新娘。

这种事,搁在谁身上谁能控制的住情绪?

想到这,吴明发不禁狠狠瞪了朱桂莲一眼!

都是你这钻进钱眼里的蠢婆娘!

若非这两年来你天天在我耳根子底下叨叨,我又岂会让咱儿子落得如此尴尬的境地?

不过再往深处细想,吴明发又不得不承认,他跟朱桂莲以及村里的大多数人一样,都没想到姜阳可以减刑七年提前释放。

十年啊!

人这一生,有多少个十年可以等?

儿子是儿子,女儿就不是女儿了么?

总不能让女儿等成一个将近四十岁的中年妇女,再把婚事给办了吧?

而且那样一来,吴家也就跟断了香火的郑家没什么区别了,都一样很难再生出下一代。

念及凡此现实因素,吴明发才半推半就的答应了朱桂莲,同意让陈斌和自己女儿走走看。

诸多繁杂思绪在脑海中掠过,吴明发无意逃避问题,伸手拍了拍姜阳肩膀说道:

“阳阳,跟爸进屋,咱们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

“好。”

姜阳没有拒绝吴明发的理由,而且在回家路上,也早已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

就这样,勉强可以称之为一家五口的五人,分座齐聚在了里屋。

吴明发卷了一根旱烟,正要抽,就见姜阳朝他伸出了手。

“学会抽烟了?”

吴明发愣了愣,语气中没有指责,只有一种儿子忽然长大了的错愕感和欣慰感。

姜阳笑笑,接过吴明发递来的卷烟,没点上,而是弯腰从旁边的行李袋里翻找一通,最后掏出两条纯白色的香烟递给了他。

“在北境做劳役的时候,全指着这东西提神,爸,你尝尝我带回来的这烟咋样,要是喜欢,回头我再让北境那边给多寄点过来。”

吴明发把姜阳递来的两条烟拿在手里,反复打量后疑惑道:

“这烟咋没牌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