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不同入了马河县。

打听了一番后,便循着路人所指方向,一路寻去。

李姓在马河县算不得什么大姓,所幸,风不同也并未费多大工夫,便找到了叶尘所说的那户人家。

马河县,本就不富庶,而这一户人家,更是称得上清贫。

只是今日,这李姓人家,却热闹的出奇。

风不同走入院落之中。

一中年男人,正在院落中来回踱步,时不时探头,想要去看屋内的情况。

风不同上前问道:“老哥可是姓李?”

男人见风不同气度不凡,连忙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先生,这马河县就我这一户姓李的,先生找我何事?”

“替一故人,来赴当年之约。”

男人一怔,不解道:“赴约?”

随即,男人又皱起眉头,冥思苦想起来。

风不同也不心急,貌似这一家子正有很要紧的事,男人看来很是心急,一时半刻想不起来,也实属正常。

思索了片刻,男人猛的一拍脑门,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紧接着,男人跪地,连磕三个响头。

风不同连忙将其扶起:“老哥这是何意?”

男人连忙答道:“您既是仙人的故人,那便一定也是仙人了!三十年前,那位仙人曾与家父立下三十年之约,那时我还小,所以记得并不清楚,还望仙人切莫怪罪!”

风不同道:“谈不上什么怪罪不怪罪的,我也只是替人跑一趟罢了。”

话虽如此,风不同心中却是疑惑起来。

三十年前?

那叶尘,果真不是凡人啊!

这时屋内,突然传来婴儿啼哭声。

一老妪从门内探出头来:“恭喜相公,是个男孩儿,母子平安!”

男人眉目之间露出喜色,又对着风不同连连作揖,道:“沾了仙人的洪福,得以母子平安!还请仙人入我屋内,好为仙人斟一杯酒。”

风不同并未拒绝。

这一户人家只有一间房,男人领着风不同进入的,自然就是刚刚接生的那一间房。

男人一进屋,便忙活了起来,收拾着一地的狼藉。

一面收拾,还一面告知床上虚弱的女人:“婆娘,你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我父亲与仙人立下了三十年之约,如今,那位仙人的朋友,来此赴约了!”

女人闻言,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精彩起来。

顾不得刚刚生产完的虚弱,就要下床行礼,却被风不同劝阻:“行礼就不必了,我不过山间一散修,谈不上什么仙人。我倒是懂点看相,二位若是信得过我,可将你们那新生的孩儿抱来,给我看看。”

男人喜滋滋的将婴儿抱来。

风不同见这婴儿,一愣,久久不能回神。

半晌。

“仙人?”

男人小声唤了一句。

风不同这才回过神来,笑道:“这孩子虽然生的憨厚却不蠢笨,是大智若愚之相。”

男人憨厚一笑:“也不求这娃娃能成人中龙凤,只要他能长命百岁,安稳度过此生,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女人碰了碰男人,又给男人递了个眼色。

男人立即会意。

连忙又是一拱手,道:“可否请仙人,为我家孩子赐名?”

风不同不假思索的答道:“既是求长生,仙门有一长生术,名为抱元守一,便以此为名,就叫元一吧。”

“多谢仙人!”

男人再度行礼。

得修士赐名,对这小门小户来说,已是莫大的殊荣。

到此时,风不同方才明白,叶尘是何意。

看来,自己如今走这一遭之举,是叶尘从三十年前,就开始算计,为的就是自己这位死于景阳手下,如今刚刚转世的师兄了。

这叶尘,哪里是什么凡人?

也难怪师父他老人家,生前每每提及此人之时,语气之中都有几分敬畏。

风不同本想征求这一家子的同意,可愿让这娃娃随自己修行,但经过思索后,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这番话,反而是问道:“老哥,这马河县内,可有闲置的民房?我打算常住于此。”

男人一听这话,立马喜出望外道:“仙人要留在我马河县,可是天大的好事,闲置的民房自然是有的!待我们用过饭后,我便带仙人去寻!”

“有劳了。”

自此,大九州少了一名震四野的修士,而马河县,多了个教书先生。

转眼已入冬。

沧澜国多雪,冬季很长。

初入凛冬,青云山上便已覆上了一层雪,山下时有凡间文人来此赏雪。

山中人尤其山上的杂役,大多是不喜欢冬季的,山上本就清冷,再经这冬日寒风一吹,更是冷的刺骨。

青云宗上,无论是弟子还是杂役的居所,大多没有防寒的暖炉,只有讲课的地方,才会烧上两个。所以一到冬日,杂役之中,染上风寒的人不少,前些年的大寒潮,山上还冻死过人。

以往程青云在时,还会管管这些杂役,如今景阳说了算,便无人再管他们死活了。

自从入冬之后,叶尘再不曾去过石门外。

只是每日在自己这小屋中读书、下棋,偶尔需要放松心情时,还会去揽月阁,听徐天然讲道。青云宗并未禁止杂役听课,所以徐天然自然也并未阻止,没有仙缘的凡人,纵是听了几堂课,看了几部剑诀,也修不成道的。

不过,让徐天然懊恼的是,自己每每讲到精彩处,往往能看到叶尘在角落里摇头叹息。

徐天然几次想质问,但碍于面子,终究没有开口。

这一日,叶尘又来了。

徐天然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不去下你的棋,跑到这儿来听我的课,你这凡间圣人,参破仙道了吗?”

“我来此听课,又不是为求仙道。”

叶尘淡淡答道。

“哦?”

徐天然饶有兴致的问道:“那我倒要问问,你为何来此了。”

“无聊。”

这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让得徐天然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外面那些凡人、散修千金都难求的一堂课,到他口中,竟是成了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

这话也就是徐天然听了,若是让景阳掌门知晓,怕是得生撕了叶尘不可。

徐天然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指了指一旁的暖炉,道:“你若想要这暖炉,拿一个回去便是了,以后不要在我讲课的时候摇头叹息可好?”

叶尘摇头:“这就不必了,我常年待在山中,早已习惯了。”

“你总不能真的只是无聊吧?”

叶尘轻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