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司机热情好客是出了名,一路上喋喋不休,沈绾倒是耐着性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不过靠近公司楼下,司机突然降速——“前面,好像闹起来了?”

沈绾一愣,身体也从后座凑到中间,通过挡风玻璃,看到了分公司门口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海。

厉家的产业遍布全国各地,分公司更是设立在寸土寸金的商务中心,三十多层的高楼矗立在路口,气派又威严。

平日里,安保严密,从停车场就不允许无关人等进入。可是今天确实浩浩荡荡,堵得门口水泄不通。

一阵狐疑,沈绾付钱下车,一手提着礼品袋一手掏出手机准备给夏津打电话,一路往里面走,心里暗暗生奇。

大厦又不是网红打卡区,怎么就突然火了?

瞧着这一个个长枪短炮肩上扛,沈绾眉眼越发好奇,趁着手机没接通,她用手指点了点罪外侧的路人——“什么情况?人这么多?探店啊?”

“今天都爆出来了,厉家新晋少奶奶是个无耻霸凌杀人犯,手里几条人命,抽烟喝酒纹身,还堕胎,这种女人,居然也能晋身豪门,你说有没有天理!”

沈绾:……

她的手指还停在那人的肩头,表情却逐渐古怪,移向里面那两层,又看了一眼手里的礼品袋,陷入了思考。

“现在是互联网时代,天理苍苍,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今天来就是要向厉先生揭露这个无耻女人的真面目!”

“哼,沈绾那个女人做的恶事罄竹难书,听说私生活不检点,艳照满天飞,知道上学的时候大家喊她什么吗?沈老师……”

“我作证,我也是海大附中的,沈绾是我们同级学妹,进学校第一天就顶着一头粉色炸头,打了级长……”

“她和人在天台做的视频都被人发到论坛了,听说妈是个疯子,都怀疑是不是她遗传,不过当初确实证,她有躁郁症的诊断书……”

一句句,一声声,让原本还能挂着笑的沈绾笑不出来,浑身僵直立在原地,听着他们你来我往的交谈,甚至没有注意到已经接通的电话。

“夫人,您有什么事情吗?我们现在,正在处理一些事情……”

电话那头,是夏津断断续续的声音。

随即——“砰”一声,那头发出一声震耳的响声,随即,大厦六层台阶上,也响起手机掉落的脆裂声。

——“杀人偿命!抵制沈绾,沈绾不要脸!”

——“这种女人也能余生美满,让死去的受害者家属怎么想!从今天开始,我每日一问,厉先生你瞎了吗?”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不是来骂人的,我是来求证的,厉先生避而不谈,沈小姐装聋作哑,作为公众人物,难道真的不准备给群众一个交代吗!”

群起而涌。

面对无数个镜头的质问,作为公司代表的夏津来不及捡起地上的手机,只能抬起双臂,急急地安抚——“各位,这件事,我们厉氏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霸凌也不是小事,是需要求证,不能错过任何一个好人。”

“好人?沈绾要是好人怎么不敢露面!”

“是啊,我们要求沈绾露面,亲自解释!”

“没错!不解释一律当心虚处理!”

“厉总这么帅,非要当恋爱脑。”

夏津:……

他好无助,黑料爆出的时候,他们公司的论坛就沦陷了,水军像是浪潮一样汹涌而至,公关部忙了整整一上午,好不容易压下舆论。

结果现在,全海城的媒体人都来了。

偏偏刚刚夫人还来了电话,夏津越来越无措,只能不停用手挡脸,放平语气,“这件事我们会……”

“沈绾在这里!”

就在夏津试图平息混乱的时候,突然,人群里响起一道高亢的尖叫声,话音刚落的下一秒,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的后移,不约而同的落在了最外层的那个美艳女人身上。

沈绾僵住。

在所有人看过来的瞬间,她迅速将手指从别人的肩膀上挪开,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如动物园的猴子,被所有人365度无死角的打量。

沈绾眼皮轻轻地抽了一下,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睛,本能的将礼品袋,往腰后挪了挪,目光又转向刚刚问情况的初眼兄弟,对上对方错愕的目光,笑的亲和,“晋身豪门,也不是罪吧?”

沈绾觉得自己的表现比年少轻狂好多了,最起码面对污蔑能冷静的看待,可是没想到对方还是跟见鬼一样,一退三里地,惊的手里还在拍摄的机器都掉在了地上。

大几千呢,现在年轻人也不知道心疼。

沈绾叹了一声,下意识弯腰,可是下一秒,就看到面前的鞋子以肉眼难追的速度一退三里地。

“是沈绾这个杀人犯,她刚刚想打我!果然和传的一样!”

“????”

沈绾弯腰的指尖距离那台价值不菲的设备只有三寸,可是就这触之可及的距离,却让她怎么也弯不下去了。

面无表情的起身,看着面前被吓成尖叫鸡的年轻小伙,视线冷冷的环顾一圈,撇唇,唇角的弧度讥诮几分。

——“她居然还笑!”

——“根本不知错!”

——“果然不愧是沈老师,无耻又恶毒!”

鞭笞般恶毒的话语从四面八方劈在沈绾的皮肉上,可是她的表情却很平静,只是掌心劈断的指尖,泄露了一丝真实情绪。

她环顾四周,看着一张张愤怒指责的脸,久远的记忆接踵而至。

这要是搁在八年前,那个暴戾厌世的沈绾一定会慷慨激昂的和他们对峙,不厌其烦的辩解,一轮轮的自证。

可是时隔这么多年,她却发现,再来一次,她都没有反驳的欲望。

毕竟,她尝试过一次,可惜,所有人只会相信他们看到的事实,只会觉得那个染着一头粉发,张扬跋扈的少女做得出虐人至死的残忍骇事。

沈绾:“说完了吗?我要过去。”

她收回了目光,提着手里的礼品袋,面无表情的朝着台阶走,所过之处,所有人避恐不及的闪开,无形中为她留下了一条道,可是目光却诡异的紧。

突然。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