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四海端着凉皮，穿过街道，来到靠近村庄中心的奶奶和二婶家里。
大门没关，方四海直接进去，迎面遇上了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正是堂姐方春雨。
“四海，你咋来了？”
方春雨看到方四海，神色顿时一紧，连忙把他往外推，一边推一边压低了声音道：“是不是大哥没钱花了，让你来给奶奶要钱的？”
不等方四海回答，她又说道：“你也不想想，奶奶肯定能猜到你是大哥派来的，肯定不会给你钱啊，你见了奶奶，绝对一分钱也拿不到，而且少不了挨一顿骂！”
“二姐，我……”
方四海想要开口解释。
方春雨却打断了他的话，眼神既心疼又无奈道：“我知道，大哥派你来要钱，你要不到，大哥肯定会怪你，说不定还会骂你打你。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奶奶和我爸妈都管不了大哥，咱们能怎么办呢？反正你肯定要不到钱，与其在这里挨完骂再回去挨骂，还不如直接回去挨骂，还能少被骂一次……”
“二姐……”
方四海抬高了音量，试图打断方春雨的话，但他的声音使得方春雨瞬间大惊失色，直接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神色紧张道：“嘘！你小点声！被奶奶听到了，现在就来骂你！我妈去菜园里摘菜了，现在也差不多该回来了，看见你也会骂你！”
“呜呜呜……”
方四海说不出来话。
“四海，我想到一个办法。”
方春雨眼珠子一转，低声道：“你先回去，告诉大哥，奶奶今天没零钱，没法给你，等明天再给你。到明天，我就说我想买好吃的，给奶奶要钱，奶奶给了我钱，我再偷偷把钱给你，你拿去给大哥交差，这样行了吧？”
方四海使劲摇晃脑袋，并往后退了一步，终于摆脱了方春雨的手。
他既被方春雨说得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担心进去会被奶奶骂，又惦记着赶紧回家吃凉皮，于是干脆把两个小盆直接塞到方春雨手里，语速飞快地说道：“二姐，这是大哥让我送来的凉皮，你端进去吧！”
说完，他转身就跑。
跑了几步又停住，回头喊道：“盆子放这里就行，明天我再来拿！”
话音未落，他又撒丫子飞奔，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哈？”
方春雨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手里正端着两个小盆。
“这是什么？凉皮？”
方春雨怔怔地看着小盆里的凉皮。
刚才她乍一看到方四海，精神就紧张起来，只顾着担心方四海会挨骂了，完全没注意到方四海的手里还拿着东西。
此时她的注意力放在凉皮上，顿时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味！
霎时间，口水便不可抑制地分泌了起来！
“春雨。”
此时，一道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头发花白、满脸沧桑，但走路姿势还算硬朗的方奶奶走了过来，往门外张望了一眼，问道：“我刚才怎么听着像是四海的声音，他过来了？哎？你手里端的是什么？”
说话间，她注意到方春雨的手里端着两个小盆，上前一看，惊讶道：“凉皮？哪来的？”
“奶奶，你认识这凉皮？”
方春雨惊讶道。
“早些年你爷爷生病，去外地看病的时候见过。”
方奶奶说道：“外面有些地方，街上有卖这东西的，在咱们这边倒还是头一次见，估计是集市上有卖的了。春雨，你手里这面皮是哪来的？刚才是谁在说话？”
“奶奶，四海来了。”
手里端着东西，方春雨想瞒也没法瞒，只能老老实实道：“四海说，这是大哥让他送来的。”
“谁？四海送来的？”
方奶奶的瞬间阴沉下来，寒声道：“还说是那个狗东西让他送来的？”
“嗯。”
方春雨点点头，她知道“那个狗东西”就是大哥方大勇。
“给他送回去！”
方奶奶厉声道：“那个狗东西给的东西，我不要！”
“奶奶，你以前总是说大哥没良心，不知道对家里人好，现在大哥好不容易给咱送点东西，为什么你又不要呢？”
方春雨问道。
“为什么不要？”
方奶奶冷哼一声：“我怕他在这里面给我下毒！要毒死我！”
方春雨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又笑道：“不可能吧，大哥再不好，也不可能敢下毒啊。”
“他怎么不敢？”
方奶奶寒声道：“他敢跟你爸动手！敢把你妈打得脸上出血！还敢骂我这个亲奶奶！你说说，这天底下还有他不敢干的事吗？”
说着，她指了指两个小盆：“春雨，你现在就把东西送回去！”
“奶奶，这凉皮里指定没毒。”
方春雨说道。
“就算是没毒，也藏着一堆坏心眼子！”
方奶奶说道：“黄鼠狼给鸡拜年，他能安什么好心？以前干了那么多混账事，现在突然送点吃的来，你就当他是个好人了？他指不定憋着什么坏主意呢！吃人嘴短，今天吃了他的凉皮，明天他可能就会登门来闹着要钱！一盆凉皮一百块钱，你说给还是不给？”
“应该……不会这样吧？”
方春雨说道，但说得很没底气，以大哥那副德行，貌似不是没可能干这种事。
“不会什么不会！”
方奶奶说道：“你要是想吃凉皮，明天奶奶赶集去给你买！现在，你赶紧把手里的凉皮送回去！”
“好吧……”
方春雨转身向门外走，但凉皮那诱人的香味直往她鼻孔里钻，把她肚子里的馋虫都给勾起来了。
就很想吃。
她看着手里的凉皮，咽了口唾沫，停下脚步，转身又往回走。
“你怎么不去？”
方奶奶沉着脸问道。
“奶奶，要去你去，我不去。”
方春雨把凉皮递过去。
方奶奶没接：“你怎么不去？”
“我怕大哥打我。”
方春雨说道：“你也知道，大哥一发脾气就乱打人，他让四海把凉皮送来，就肯定有他的想法。如果我给送回去了，逆了他的想法，他肯定生气，说不定直接就给我一脚。我不敢去，还是你去吧！要不然，待会儿让我妈送去！”
听到她这么说，方奶奶一时沉默。
方大勇那个狗东西，是绝对敢动手打方春雨的，她不能让孙女冒着被打的风险去送东西。
当然，她自己肯定是不会去的，而且春雨她妈肯定也不愿意去。
她想了想，冷声道：“那就端进来，放在桌上，明天等他来闹的时候，还给他！”
“奶奶，我闻着这凉皮里面有蒜。”
方春雨说道：“有蒜的话，一过夜就变味了，到时候如果大哥不来，咱家里全是蒜臭味，难闻死了！而且，你不是常告诉我，要节约粮食吗？这么多凉皮，得是多少粮食做出来的啊？还有黄瓜和豆芽……这么多东西，如果放坏了，怪可惜的。”
“你就是个吃心眼子！”
方奶奶见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珠子一直盯在凉皮上，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不由气得骂道：“整天不是想吃这，就是想吃那，为了一口吃的，你能把自己给卖了！”
“嘿嘿……”
方春雨不以为意，露出傻乎乎的笑容：“奶奶，那这凉皮……”
“你自己吃吧！”
方奶奶气得转身回屋：“最好撑死你！”
“活人哪能被撑死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方春雨摇头晃脑地嘻嘻一笑，迫不及待地将那盆没放辣椒油的凉皮放在地上，用空出来的手捏了一根红艳艳的凉皮递到嘴边，滋溜一声全部吸进嘴里。
下一刻，她两眼放光。
“哇！这也太好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