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神色还算镇定,转身坐下后,这才接着说了起来。

“舅舅说先帝昨天晚上给他托梦,说支持陛下御驾亲征北伐,但是此事只能秘密进行,等到了边境上再公布,特此去请太后来祠堂这里坐镇遮掩,以免叫人看出什么破绽来。”

“哦!对了,舅舅还说,先帝最后非常严厉地和他说,这是唯一的一次托梦,他不会再给任何人托梦,谁敢以先帝托梦的名义说话,那就是乱臣贼子,当诛九族!”

刘据听完这些后,忽然挪了挪屁股,挨着霍去病坐近了一些。

霍去病乐道:“你怕什么?那可是你大人。”

“也没什么。”刘据清了清嗓子,“既然舅舅都去说服母后了,那想来我们的事情就成了。”

“舅舅让我过来告诉你,说是那些诸侯王里边,已经有第一批人要过来祭拜了。”

霍去病道:“我领了五千骑兵过来,这些诸侯王里边,淮南王刘安最不安稳,他告病在家,派了他的儿子刘迁,代替他来祭拜先帝。”

“淮南王刘安啊?”

刘据颇不在乎,历史上淮南王刘安的谋反,就像是一场笑话一样。

都还没打起来呢,刘安最为依仗的雷被,就已经跑到京城来告发了。

此人最后也只是落得个自尽身亡的下场。

不过,关于这淮南王刘安,民间的野史倒是相当的野,说他成仙了……

有一个成语“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说的便是这个刘安成仙的事情。

“那些诸侯王什么时候到?宗正一起过来,还是跟着母后和太常卿,还有阿舅一起过来?”

“都一块儿过来。”霍去病端着水,发现是热的,眉头皱了皱:“娘们儿才喝热……”

“从今以后,你都必须喝烧开过的水。”刘据带着一种命令的口吻。

霍去病哑然失笑:“陛下,这打起仗来,臣怎么喝烧开过的水?”

刘据斜眼道:“朕给你指派十个人,专门给你背负水袋,负责给你准备烧开的水。”

说话之间,刘据伸手一指,霎那间李延年就领着十个身材魁梧健壮的青年,走到了一边上齐齐单膝跪下,冲着霍去病行礼。

“参见骠骑将军!”

霍去病满脸错愕,扭头看了看刘据,哑然失笑,完全没想到,皇帝来真的啊?

刘据认真道:“不仅你要喝热水,朕还要下诏,凡是北伐匈奴的军队,都要喝烧开过的水,不听令者,军法从事。”

“陛下,这过于严苛了,士兵只要能打胜仗,那就是好兵士……”

“朕得到密报,说匈奴人会把发瘟的牛羊丢进水源,沉入水底,你们从外边看,水是干净的,完全看不到这水已经有问题了。”

刘据很是认真地说道:“烧沸的水,能最大程度上杀死这些瘟疫,否则的话,喝了生水,病菌就会进入身体,士兵会感染瘟疫的。”

霍去病闻言怒极,“这些狗崽子,心肠真是狠毒,无所不用其极!”

刘据一脸认真:“所以,现在还反对我给你安排这十个人背负水袋吗?”

“臣谢过陛下。”霍去病拱手一礼。

刘据微笑道:“又没其他人在,这么生分做什么?”

随后,君臣便闲聊了起来,一直到正午时分,太后卫子夫才领着诸侯王还有其他的大臣们到了此处。

祭拜之后,刘据当场提出自己要在这里住半年,半年之后,再回长乐宫的事情。

有太后、大将军大司马卫青在边上赞同,群臣和诸侯王们,自然都说不上什么话。

至于什么开朝议的事情,也被太后卫子夫单方面否决了。

她是从桑弘羊那里得知了新帝打算将盐铁经营权收归国有的。

这事儿,若是先帝刘彻来做,轻轻松松便可完成。

但换成刘据来做,那就相当不容易了。

除非……此番北伐之战,可一战功成!

届时,裹挟北伐胜利的威信归来,事情自然可成。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新帝威信不足,很多好事儿也办不成。

所以,盐铁官营这件事情,就只能被无限延期了。

当天晚上,诸侯王就被送回驿馆歇息。

至于淮南王的事情,刘据真是半点都没放在心上。

刘据则开始听着霍去病和卫青,一起探讨起来出兵的各项事宜。

按照卫青所说,半个月后,大军就能出发。

刘据原本想着赶制一批特殊的兵器,算算时间,发现太仓促了,也就作罢,等到从北边征战回来再说。

不过,他还是抽空把高炉炼铁的流程写了下来,以及折断锻打、包钢法、覆土烧热等锻造冷兵器的办法,都给记录了下来,一并送给将作大匠王楚。

王楚这会儿忙得飞起,得在大军出征前,就把骑兵三件宝给完全配齐。

估摸着是腾不出手做这个的。

故而,刘据倒也不是十分放在心上。

往后,便是等!

大军调动需要时间。

各种军需筹备,需要时间。

同样,消息传到匈奴,也要时间!

就算是匈奴知道了消息后,想要调兵,也一样需要时间召集人手。

按照卫青说的,等匈奴那边得到先帝驾崩消息的时候,汉军的大队兵马,也差不多就杀到了匈奴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汉军优势在握!

司马迁自从见过先帝的英灵后,整个人都变得神神叨叨……

刘据对这位新任的侍中大夫,总有种不提也罢的无奈感。

时间,或许可以治愈他。

终于,出兵的日子到了。

刘据身披铠甲,把铁面具往脸上一罩,整个人都好似变成了杀戮机器。

翻身上马后,刘据看向了自己身边的两百特殊亲卫队。

这两百人,一百人来自于太后亲自从禁军中挑选,一百人来自于大将军大司马卫青从北大营中挑选。

可以说,个个都是万中挑一的高手。

刘据勒马从众人身前走过,振臂一挥:“出发!”

“出发!”

铁骑簇拥着刘据,混入霍去病身边。

李延年和其他五个小黄门,也一样披甲随行,这些兵马人人都带着面甲,就是最亲近的人站在跟前,也无法认出谁是谁。

“舅舅的预定目标,是让我到了高阙后,坐镇高阙。”

数日时间后,大军在黄河边上驻足,刘据看着滔滔的黄河水,面上带着沉思。

“怕什么,到时候舅舅先走,你披上甲胄,戴上面甲,谁能认得出你来?”霍去病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刘据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领着大群武将的卫青,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得找个人假扮我?”

“谁合适?”

“张安世!”

“张安世?这又是何人?”

“御史大夫张骞的儿子,我让他送来我身边做郎官,他迫不及待地就送来了,顺带着还想让他儿子到边关随军,再捞点功劳呢!”

“人现在何处?”霍去病也笑了。

“后边藏着呢!”刘据开心道:“我已经和他商量好了!”

“好!”霍去病抬起头来,看着正在渡河的兵马,扯开嗓子,虎啸般怒吼了一声:“草原上的砸中们,你祖宗又回来了!”

“走!”

刘据双腿一夹,战马顿时嘶鸣一声,领着马队冲出。

霍去病紧跟其后,一起驱马越过浮桥。

这个时候,黄河上的冰都还没完全化开,但是不搭建浮桥,人马又有坠落冰河的担忧。

仅仅一日时间,卫青霍去病四万铁骑便自浮桥渡过黄河,进入朔方地界。

大军抵达朔方城后,卫青下令休整三日,同时派出大量的斥候,侦查草原方面匈奴人的情况。

如此多的大军北上,一路上声势浩大,这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匈奴那边除非人全部都死光了,否则的话,早就已经开始集结兵力应对了。

唯一的不同在于,汉军是主动出击,而非被动地等着匈奴来打。

换言之,战争的主动权,一直都被汉军牢牢地掌握在手中。

刚入城的当晚,汉军高层在大将军卫青的号召下,齐聚一堂召开战前会议。

诸将各自卸甲来见,不曾想走进议事大堂内,却不见大将军大司马的身影,唯独是看到内里设一下垂的纱帘,旁边站着一个黄门令。

透过那下垂的纱帘,依稀能看到里边坐着什么人。

那黄门令见着诸位将军,便随手扬起纱帘,还不等诸位将军看清楚里边的人是谁,就听这黄门令高声冗唱道:“大汉皇帝御驾在此,诸将还不上前参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