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朱蕊趴在桌子前,苦思冥想着到底什么才算是新鲜玩意。自己当初只是随口一声,没想到还真被赖上了。

究竟什么才是这堆皇子们没见过的呢?写字?算了吧,就自己那点水,连这里七岁孩童都不及呢。糕点?现在做也来不及啊!刺绣?从小到大,拿针的次数十个手指头就能数完了。

“哎呀,烦死了。”朱蕊拿起桌上的字帖,随意地翻着。灵光一闪,对了,画画,小时候常在课本上话小人,每页一个动作,快速地翻起来不就跟动画似的可以动了吗?这个他们肯定没见过,总得有点能糊弄他们的东西傍身呀!

时间紧迫,朱蕊立刻拿来很多白纸,仔细地裁成小张,在上面画起小人来。别看朱蕊字写得不怎么样,可是绘画也算是自小学过的,虽然成不了什么大家,但也比常人略强些。而且她深受日本动漫的毒害,十分热衷画卡通人物,练了许久,所以笔下的小人也个个出彩。

很快,朱蕊就画了好几十张。可是如何把这些纸装订成书,这里又没有订书器,就让朱蕊犯了难。找小莲吧,估计她现在应该在后院打扫,不得空;找小棠吧,也不知道她是哪个院的,怕一时也找不到;自己弄吧,又实在不会。正在朱蕊犯难时,门外想起了脚步声,听起来轻缓舒畅,约莫是个女人,会进她这个院子的女人用手指头数都绰绰有余,再看乌虎照旧呼呼大睡,估摸着应该是绣墨。

果然,绣墨推门进来了,看见满桌的白纸,十分诧异。朱蕊则眼前一亮,真是好运气,想什么来什么,天上掉下个来帮忙的。

“绣墨,你来得太好了,帮我把这些弄成本书,行吗?”朱蕊立刻跑过去拉住绣墨,生怕她溜走,同时也不忘卖卖萌,就差也安个乌虎那样的尾巴摇一摇了。

“这个……好吧。”绣墨无法忽视化身星星眼的朱蕊,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我去找些针线来,订书得用粗一些的针和麻绳。”说完绣墨就要出门,朱蕊哪敢让她从自己眼前消失,立刻拽着她的袖子,说道:“好啊,我跟你一起去。”

朱蕊美美地看着绣墨装订,心想:这个绣墨别看平时呆呆的,一板一眼,做起事来还真利落。同时,她也第一次如此仔细地打量绣墨,以前绣墨总是来去匆匆,并不给自己闲聊的时间,这下正好有机会可以巴结巴结。其实绣墨也算中人之姿,瓜子脸,双眉修长,肤色虽然微黑,却也清秀可人。她的等级明显比小莲、小棠要高,至少朱蕊觉得她的气度、穿戴和那个月茹雷同,同款的水蓝色锦衫,质地仿佛都很相似;把子头上也戴着两只绢纱做的海棠花,耳旁坠着银质的耳环。唯一不同的是,绣墨略略地多了些书卷气,而月茹则处处显得精明强干。

“好了,姑娘看看,可好?”绣墨将做好的书递与朱蕊。这书做得十分的好,每页纸都裁减整齐;连固定的针脚都是极工整的,每针的间距仿佛用尺子精心测量过一般对称;麻线也搓得很细致,没有一丝的旁逸斜出。朱蕊十分高兴,爱不释手,“绣墨,你可真厉害,做得这样好,我都舍不得送人了。”

“姑娘是要送人的?可是为何每张都画得一样呢?”

“来,你看。”朱蕊将书拿到绣墨面前,从前之后快速地翻了起来,画上女子立刻偏偏起舞,长袖挥动,快速地旋转,婀娜多姿,动人心弦。“怎么样?漂亮吧。”

“真有意思,我都不知道还能这样。画上的人好像活了一样。”绣墨立刻接过书,自己翻了起来,看得如痴如醉,面色生光。

“你要是喜欢,赶明儿我们再做一本。”朱蕊适时地讨好着,好不容易逮到个讨好的机会,她才不想白白错过呢!

绣墨看了朱蕊一眼,怔怔地愣了半会儿神,方才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劳烦姑娘了,到时能不能照着我的样子画啊。我想托人送回家去,送给我娘,让她天天看着,知道我一切都好,也就不那么挂念我了。”

朱蕊不禁鼻子一酸,眼泪滚滚而下。她也想家,也想自己的妈了。可是她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去,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回去?别看平日里自己总是跟母亲针尖对麦芒,总是玩笑着称呼母亲为朝阳张大妈,但是现在却十分地想念,毕竟有妈的地方才是家!

“姑娘怎么哭了?我,其实我也不是十分想家的,主子们都是好人,从未苛待过下人,我们已经算是有福的了。只是前儿家里来信儿,说娘亲病了,一直在念叨着我。姑娘莫哭。”绣墨说得眼圈也红红的,但还是细心地用手绢替朱蕊擦泪。

“好,好,我们晚上就画,明天就托人给你娘送去。”朱蕊紧紧地握住绣墨的手,第一次觉得原来她也是这样可亲可爱。

送走了绣墨,朱蕊一阵风似地跑到了花园里,十三爷胤祥早早地在此等候。见了她,忙问道:“怎么样?带来了吗?要不是新鲜玩意,就罚你重做。”

“喏,奴才的一番心意,请十三爷笑纳。”朱蕊满心欢喜地将书送到胤祥面前。

“什么东西?你画的?还不错,就是……这人怎么都怪怪的?”

“怪?哪里怪啊?”朱蕊夺回书,仔细地翻看,“哪里怪啊?很好啊。”

“你看,”胤祥指着画里女子的眼睛说,“她们的眼睛怎么都这么大啊?不合比例啊,难道都是这样瞪着吗?”说着胤祥就使劲地将眼睛瞪得溜圆。

“噗嗤。”朱蕊忍不住被逗笑了,“您学得还真像。不过,这个书呢,是不能这么一页页看的。要像这样。”

“奇了,这人动起来了,像在跳舞,有趣有趣。”

“怎么样?十三爷,奴才的这份礼,您还满意吧?”

“不错。”胤祥满意地点了点头,拿着书就准备离开。朱蕊立刻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忙说道:“十三爷,别急着走啊。那个,那个乌虎,乌虎。”

胤祥回过身来,扯开朱蕊的手,认真地整整了衣服,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乌虎,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今儿没打算带它走啊,还得劳烦你多照顾几天。”

“啊!?哪有这样的。”朱蕊自知无计可施,但也不免抱怨几声,“我到没什么,可乌虎来了后,处处与小莲作对,弄得我和小莲也生分了。”

胤祥眼中精光一闪,“就这样吧,再劳烦你几日。”胤祥说完又准备转身离开。说时迟那时快,朱蕊又猛地拽住了他的袖子,把胤祥拽了一个趔趄,“你又干什么?”

“那个……那个,”朱蕊羞红了脸,低着头踌躇了半天,才说道:“那个,十三爷可不可以去跟管事的说说,每天定时给乌虎送吃的。这几天都是我去厨房自己要的,我又没钱打赏。日子久了,怕人家脸色不好。”

胤祥看着朱蕊的囧样,不由得心中大喜,便神气地说道:“行,我这就去说。”往外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择了其中的几张,递给朱蕊,说道:“你这几天照顾乌虎也辛苦了,拿去跟小姐妹买点零食吃吧,又或者拿去打赏厨房,就由你自己处置了。”

朱蕊本想推辞,可是转念想了一下,还是默默地收下了。胤祥见她把银票装好,这才满意地离开。谁知刚迈开腿,就又被朱蕊拽住了。“小丫头,你到底想怎么着啊?”

“谢谢。”

“噢……那我走了,我可真走了,你没事了吧?那我可走了啊。”

“十三爷慢走。”这次朱蕊认认真真地行了屈膝礼,怔怔地目送着胤祥远去。

十三爷果然豁达,是个好人。可是这样的好人,却在兄弟间的勾心斗角中,沦为了牺牲品。多年暗无天日幽禁,他是怎么挺过去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那一天,不清楚自己有没有机会帮十三爷一把?

入夜,绣墨果然来找朱蕊。她红着脸,拿出了一打已经裁减整齐的白纸,说道:“姑娘,劳烦您了。”

朱蕊只是笑了笑,便开始画起来,她先画了几张样子,让绣墨选了其中一张最像的做封面,之后便按绣墨的要求画了她日常所做之事,洗衣、擦桌、扫地,每一项都细细地画了十几张,一本书画下来足有百页。绣墨一张一张地摊开晾干,再一页一页地放好,好似得了什么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劳烦姑娘了。时候不早了,姑娘早点歇了吧。”

“绣墨,等一下。”朱蕊走到衣柜那里,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匣子。打开匣子,里面赫然躺着几张银票,乃是下午十三爷给的。“这些银票,你拿去,托人捎给你家人,让他们请好大夫给你娘看病。”

“不,不。姑娘这可使不得。福晋已经赏了银子和药材,我不能再要姑娘的了。”

“那,就拿去给你娘买些补品。大病初愈最需要滋补了。”

“使不得,姑娘以后是要进宫的。那里最是势利了,姑娘还是留着傍身吧。姑娘的情,绣墨记住了。”

朱蕊见她始终推辞,只得拿了里面面额最大的一张,塞到绣墨手里,说道:“其他的我留下,这张你一定要收下。给你娘捎去,早晚用得上。你不要再推辞了,反倒显得咱们生分了。”

“这……”绣墨接过了银票,踌躇片刻,忽地给朱蕊跪下了,“姑娘的恩情,绣墨一定谨记,如他日还有见面之时,绣墨一定以死相报。”

“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我把你当朋友,你这样,我心里更不好受了。”朱蕊连拉带拽地把绣墨扶了起来,“无论将来还能不能见,我一定会记得你的。”

“我也是。”

此后,朱蕊和绣墨的感情自不必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