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敏小心翼翼地把那罐蜂蜜捧了出来,按照秦诗阮的吩咐,悄悄地用手帕涂抹到厅前的柱子上,涂完立马跑开,马蜂闻到香甜的气味,很快都往柱子那儿去了,大厅里的局势稳下来不少。

而秦诗阮则把之前到内务院问福奶奶讨的好些个驱虫的香囊分发下去。

“喏——”

秦诗阮走到秦湘语跟前,把香囊递了出去,鼻尖嗅了嗅,秦湘语身上竟有些驱虫药草的香味,只是被胭脂味盖住了,甚微,难怪始作俑者还被搞得一派狼狈。

秦湘语闷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把香囊拿了过去。

秦诗阮盯了秦湘语掉下来的纱帘半秒,微微勾起了嘴角,秦湘语心里打的什么小九九,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前朝就强调女子需含蓄内秀,所以大部分未出阁的女子都要戴上薄纱示人,这个习俗一直沿袭至今,当朝凡是有点脸面的人家都要求自己家的女儿们戴上薄纱,直至出嫁才可以取下。

想到上一世秦湘语为了博得四皇子欢心,费尽手段做的那些事情,这件事就没什么让她疑惑的地方了。

看来秦湘语这次是下定了决心,打算趁乱掀开自己的纱帘,让四皇子看到自己倾国倾城的模样,让他对自己一见倾心,自己可以一脚踏入四皇子府,可没想到弄巧成拙。

秦诗阮瞥了一眼四皇子与沈戚,前者正淡漠地整理衣衫,对秦湘语未抛掷一眼,而后者早就看痴了。

重活一次,当时的种种清清楚楚在眼下重现,秦诗阮心里一阵阵苦涩。

既然重新开始,那结局一定要更改。

秦诗阮收起自己的思绪,捂着嘴,作出疑惑的样子。

“咦——姐姐,你身上怎么会有牵芝花的味道?”

此时宴厅慌乱的局势早就完全平复了下来,秦诗阮声音并不大,但宴厅开阔,众人倒也听得清清楚楚、分分明明,目光纷纷投到秦湘语身上。

凡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牵芝花是做驱蜂香囊必备的一种草药,其他什么用处都没有,味道极易识别,既然有牵芝花的味道,那必定身上是放了专门的驱蜂香囊的。

“你——你胡说什么!我身上怎么会有牵芝花的味道!”

秦湘语一时惊慌,声音陡然拔高,连刚接过去的香囊都急忙丢掉了地上。

此地无银三百两。

“哎呀!我说刚刚靠近湘语姐姐闻到的是什么味道!有几分熟悉,原来是牵芝花!”

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穿着浅蓝衣裳的小姑娘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张口道。

仔细一瞧,是李尚书的小女儿,小丫头心直口快,眉毛蹙成毛毛虫。

“你胡说什么呢!我没事带牵芝花做什么!这——这是我令人从西域带回来的香料,味道新奇是难免的!”

众人议论纷纷,虽然秦湘语的纱帘已落,着实惊艳,但此时已是无人欣赏,都是为将军府这位大小姐祝贺来的,竟然闹出这种事,这个大小姐还是个嫌疑人?

秦忠坐不住了,脸色发黑,终于露出了久战沙场之人的戾气,“唰——”一下站了起来,正要开口却又被老夫人抢了先。

“小阮呐。”

秦老夫人突然张口,声音里竟有几分慈爱,但她又何时像这样唤过秦诗阮。

秦老夫人一张口,所有人又把目光投到秦诗阮身上来,老夫人暗自朝秦湘语使了个眼色,秦湘语意会,默默地戴上薄纱,不甘心地退到了一边。

“你怎么随身带这么多香囊在身边?”

秦诗阮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但也只能顺着老太太让她解了这个围,笑了笑。

“每年这个时节虫子都生的特别多,小阮便向福奶奶讨了这些个东西,平日里难见奶奶、父亲、姐姐还有各位姨娘,便想着带到姐姐生日宴上来,趁这个时候给你们,没想到竟然派上了用场。”

这句话说的巧妙,既让别人觉得自己心性好,也证实了外面传闻秦二小姐被冷落的事实,将军府虽然是个武将门第,但不疏于礼教,曾被圣上夸过是和乐的满福之家,其实到底是不是,外人怎会知晓。

老夫人脸色微微一滞,又很快软和下来,上前亲昵地握住秦诗阮的手,朗声笑道。

“孙儿有心了!各位看看,老朽我是不是一脸福相,既有湘语这个机灵鬼,又有小阮这样的贴心小棉袄。来人,把我那块宝贝玉佩拿来!”

秦老夫人极爱翡翠玉镯,众人皆知。

秦诗阮行礼接过玉佩,此事算是终了了,老夫人果然老辣。

众人纷纷入席,丫头侍从很快就换上了新的酒食,把宴厅打扫的干干净净,换上了新的红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秦诗阮回到自己案前,摆弄了一下自己手中的玉佩,秦湘语正暗自切齿,盯着自己。

“好丑啊——”

一个奶声奶气地声音兀自出现。

秦诗阮心中疑惑,四处环视,却一个小孩都没瞧见。

“小姐,怎么了?”

“阿敏……你方才可听到一个小女孩子的声音?”

“小女孩子?”

阿敏疑惑地蹙了蹙眉,也四处看了看,也什么都没找到。

秦诗阮仔细一想,这声音有些熟悉,不就是在芜园与自己搭话的小孩子吗?为什么阿敏没听到那个声音,旁边的人也神色如常。

难道……只有我才听得到那个孩子的声音?可她在哪儿呢。

秦诗阮揉揉脑袋,不再多想,正要拿案上的水果吃,却再一次对上了沈尚渊的眼睛。

沈尚渊看着她,剑眉舒展,嘴角微扬,深邃的眼睛里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好似全部看穿。

秦诗阮心头一凛。

沈戚自看到秦湘语的真颜之后,手上的白玉酒盏虽然捧得四平八稳,但心里早就心猿意马。

而秦湘语不比前世成熟之后那般嚣张,经方才一事后,乖乖地低下头坐在秦忠手边不再吭声,心里有愤懑一时也难平。

秦诗阮知道秦湘语此时心头正气,心里有些快意,便叫阿敏替自己满了一杯酒,阿敏虽然疑惑,但还是乖乖给满上了。

小姐最近做的奇怪的事也不只这一两件了,光让她讨蜂蜜就让她好奇的不得了,但相比之前柔弱、任人欺负的小姐,现在的小姐她更喜欢,阿敏是小姐的阿敏,自己做好分内的事情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