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诗阮打量屋子的这会儿工夫,阿敏已经跑了一个来回。

“小姐,你看!”

阿敏捧过来一件素衣,摸在手上煞是舒服。

阿敏赶忙拉上帷幔,牵着秦诗阮到穿衣镜前换上。

一条简单的素色长裙,袖口上绣着芙蓉花,银丝线勾出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素色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阿敏看着眼前的小姐,也有些痴了。

“小姐才十五便有如此姿态,丝毫不比二小姐差!”

秦诗阮笑了笑,在镜子前好好端详了一番,继而坐到梳妆镜前,涂上胭脂,画起了远山眉,慢慢抿上了口脂。

“小姐?”

阿敏诧异地看着自家小姐行云流水般的举措。

秦诗阮笑着戴上薄纱,自出嫁起已经好几年没戴了。

镜子里倾城的可人儿眸光一闪。

“阿敏,你去给我弄些蜂蜜来。”

“蜂蜜?”

阿敏虽然疑惑,但没多问。

过了半晌,秦诗阮带着阿敏走进宴厅。

将军府的宴会并不多,但毕竟是一品将军,该有的还是要有的,宴厅很气派,处处挂着大红绸缎,来来去去的人很多,门口报礼的管家嗓子都哑了。

一群人坐在大厅前头,最中间穿着玫红色、绣着芍药花长服的女人,便是她的姐姐,秦湘语。

秦诗阮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但秦湘语注意到了,薄纱下的唇抿了抿,侧头暗暗瞥了环儿一眼。

“怎么回事!”

“小……小姐!嬷嬷说事办成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没用的贱婢!一会儿自己去领罚!”

秦湘语见秦诗阮看过来,恢复了正常,朝秦诗阮笑了笑。

宴厅里的客人互打官腔好一会儿,餐桌酒席都已备好,众人纷纷入席。

秦忠坐在最上首,虽然久经沙场,但看起来很是平易近人,秦湘语坐在秦忠的左手边,而秦诗阮坐在老夫人一旁,老夫人不喜她,一个好脸色也没有。

厅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个一身红衣的寿星身上。

京城第一美人名不虚传。

众人低头敬酒私议,高谈阔论,酒席微酣。

秦诗阮无心吃酒,便四处打量,果然那个负心汉沈戚喝的正开,眼角都染上了醉意,频频朝秦湘语那里望去。

秦诗阮目光一转,又看到一个人,那人穿着月牙白的锦服,和自己一样,正淡漠地看着这个热热闹闹的酒宴,一瞬,那人的目光竟与自己的目光对上了,秦诗阮连忙垂下头,看着案面。

上一世,秦湘语对四皇子沈尚渊万分痴心,四皇子素来为人低调,但却是最受皇帝宠爱的皇子,也是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

自从秦诗阮嫁给沈戚后,为满足他的狼子野心,几次三番的栽赃陷害四皇子,离间了他与皇帝,致使他地位一落千丈,后四皇子母妃出家,他也为情而退出了夺嫡之争。

四皇子的为人处世、性格举止,秦诗阮多少有些了解,所以心里对他的愧疚始终难以消逝。

秦诗阮看了一眼上头的秦湘语。

敬酒完毕后她果然是快忍不住了。

秦湘语紧紧盯着沈尚渊,咬了咬唇,低头与身边的环儿说了些什么。

环儿立刻将她搀扶起来,秦湘语整理了一下仪容,便朝沈尚渊款款走去,而环儿偷偷摸摸不知道去了哪里。

秦诗阮微微颔首,心里一片了然。

四皇子沈尚渊,不仅是最受宠的皇子,也是京城最才华横溢的公子,潇洒不羁,面若冠玉,他把玩着白玉酒杯,不知在想什么。

“有马蜂!来人呐!”

秦湘语正快到沈尚渊案前,大厅突然乱作一团,一阵嗡嗡声袭来,一团黑压压的东西四处乱窜,所有人都慌了起来,惨叫不绝。

“小姐!小姐——拉着我!我带你出去”

阿敏急急忙忙拉住秦诗阮的手,带着她往偏厅走,结果人一乱,那丫头竟被冲走了,秦诗阮站在人群中间,你一推我一搡,一个不小心,整个人失去了重心,眼看就要砸到地上去了,突然装进了一个人的怀里,一股好闻的味道萦到鼻尖。

像雨后青竹的气息,清列好闻,让人忍不住多嗅上几次。

这股味道越来越清晰……

眼前是一片月牙白。

秦诗阮脑中一阵轰鸣,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拉了开去,随后那手也松开了。

“二小姐……没事吧”

声音一如这气息,清冽,显得有些疏离。

周遭嘈杂异常,但他们两人之间却有他们两人才知晓的炸然沉默,秦诗阮尴尬地后退了一步。

“多谢四皇子”

因为心里愧疚,秦诗阮有些不敢与那双浩然的眼神对上,低头诚心地道了句谢。

“啊!别过来——”

“小姐!”

忽然听到秦湘语的尖叫声,秦诗阮望了过去,因为推搡,秦湘语的发髻十分散乱,几只马蜂在她身边团团转,好些个丫鬟用手绢在给她赶马蜂。

沈尚渊顺着秦诗阮的目光看过去,京城第一美人一派狼狈。

沈尚渊默默打量着这位镇定自若的秦二小姐,之前听闻这位小姐性子温和懦弱,生母已经去世,又不得父亲,祖母的喜爱。

可今日所见,似乎和传闻不符。

沈尚渊眼底竟有一丝的揶揄,好看的远山眉里有着几分利落的英气,整个人神采奕奕。

仿佛捉摸到了一件趣事,遇见了一个妙人。

宴厅里越来越乱,众人鬼哭狼嚎、乱作一团,酒食洒落一地,秦诗阮朝四皇子行过礼后,便提起裙子四处找阿敏那个丫头。

“你……”

秦诗阮找到阿敏的时候,差点被这傻姑娘给逗乐了,阿敏光洁的前额上被盯了一个包,正用手帕捂着脸,委屈极了,四处喊着自家小姐。

“小姐!你没事吧!”

“阿敏,我不是让你拿了蜂蜜过来的吗?怎么不晓得用?”

秦诗阮见了她的模样,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点了点她的额头,随后拉着阿敏,推开人流往方才自己坐的桌案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