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冷初呼吸一紧,静默地望着他,心中闪过很多念头。

她想过,要是没有赵可柔的介入他们现在会不会好很多,至少她能够大方坦荡的承认自己对他的爱意。

可如今,她却不得不背起仇恨,承认爱意就像是一种对父亲的背叛,对纪家的不忠。

真正听到那些刺耳的话从傅斯臣嘴里说出来的时候,纪冷初心中却还是仿佛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那颗她载满沉重爱意的心,也在瞬间疼痛起来。

清清楚楚的感觉到揪疼。

纪冷初就像堕入深海的落水者,而傅斯臣就是在她身旁那根漂浮着的可以救命的浮木,冷眼旁观的看她在水中挣扎,不但没有伸手,反而一脚干脆的将她踹到海底。

算了。

没有任何意义了。

“抱歉,傅总,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不想再跟您争执这些事情。”

纪冷初将拦着她的手推开,微垂着眼,眼神空洞失焦。

话音刚落便迫不及待地朝楼梯间跑去,她怕再说下去,自己就会彻底的溃不成军。

而傅斯臣眸中的光几番变化,就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竟没有再拦住她,默默的站在原地,看着纪冷初离去的背影,眼底的晦涩一闪而过。

纪冷初木然的一步步下台阶,就像一只断了线的木偶,无知无觉。

正当她走到员工休息室的门口,却被一个不善的声音叫住。

“站住!”

纪冷初转过身来,依旧冰冷地看着周婷婷,没有言语。

心中却了然,她是来找自己算账的。

周婷婷满脸怒气,毫不客气的将手中的一叠账单扔在纪冷初脚边,眉心一拧。

“纪冷初你的本事还真是大啊,连杜总那么大个客户你也敢给我得罪!”

纪冷初浑身疲倦的不想说话,刚解决完杜峰又来了个傅斯臣,累的心力交瘁,此刻更不想与周婷婷多说些什么。

眉眼间浮起一丝不耐烦,气若游丝的说道。

“我现在很累。”

周婷婷看纪冷初转身就想走,粗暴地扯过她的手臂,中途还不忘狠狠的掐了一下。

“你装什么装,别把你那娇生惯养的做派带到这里来,我这里不养闲人。

就因为你得罪了杜总,人被你气的连帐都没结就走了。还有,不光是今晚的提成你拿不到,你还得倒赔偿公司的一切损失!”

意思就是说,纪冷初今晚的努力和隐忍全都泡汤了。

不仅如此,还又欠了公司,欠了傅斯臣一笔债!

手臂处又传来清晰的疼痛,纪冷初不由得气紧,怒气顿起。

灼热的视线死死的定在周婷婷脸上,仿佛要将她撕裂一般,朝她一步步的走进。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杜总是你的手笔。你既然都能给我使绊子,我又为什么不能反抗?

周婷婷,就算是我现在成这个样子,也轮不到你来随意拿捏。”

那双清冽的眸子仿佛要将周婷婷看穿,随着纪冷初的逼近,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心里无端的涌上一丝恐惧,出口的话不成句。

“你……”

纪冷初见周婷婷那副模样,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心里却在冷笑。

看,现实就是这样。

你表现的越懦弱,就越容易被人欺辱,硬气一点,反倒还能让人心存一丝忌惮。

周婷婷很快稳住心神,在勉强站稳脚跟之后,现实的意识逐渐回笼。

纪冷初现在已经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了,现在她才是纪冷初的上司。

她慌什么!

想到这里,周婷婷不由得挺直了脊背,重新开口时的语气更加咄咄逼人。

“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对我嚷嚷,信不信我现在立马让你卷铺盖走人!”

纪冷初闻言,脸上并没有她期待看到的惊慌。依旧是一脸的冷漠,大有一副随便你的挑衅意味。

周婷婷紧紧咬着牙,脸色铁青。

随即又想起上头对纪冷初的特殊交代,无论如何也要将纪冷初留在君悦。

而她刚刚也只是想吓唬吓唬纪冷初,没想过来真的。

可只要一想到连杜峰都没能好好教训纪冷初,她心里就堵的厉害,沉着声音。

“要是再让你嚣张下去,君悦的招牌都快被你砸了。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进包房了,去做个扫厕所的清洁工,只有基础工资,没有提成。

当然,你首先得用工资还清今晚杜总的消费之后,钱才能到你手里。”

说完,还是觉得不解气,走过纪冷初的身旁时,又朝她脚边呸了一把唾沫,满脸讥诮。

“呸,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周婷婷的话反复萦绕在纪冷初耳边,就像是致人疯魔的经咒,滔滔不绝。

一股浓浓的悲哀和无力感瞬间涌上心头,纪冷初无力的靠着门板,睁着一双呆滞的眼睛,木讷地看着天花板。

这样一来,要凑够三百万,岂不是遥遥无期?

她还能怎么办?

纪冷初在原地静默了好一会儿,不知站了多久,直到脚底开始发麻,她才从沉重的思绪里抽离出来。

换下制服,拿上钥匙,机械地往员工宿舍走去。

员工宿舍没有电梯,纪冷初只能一路爬上去,尽管只是四楼,但她却觉得骨架都快散了,累的连走路都觉得肺腑在牵扯着疼。

好不容易找到407的门牌号,她只想快点进去休息一会儿,便立马掏出钥匙插进锁芯里,却发现怎么也扭动不了。

纪冷初见状不禁心急了起来,卸下在外面的伪装后,所有的脆弱和情绪在一刻突然被放大,心里的委屈就像倾泻而下的山洪,彻底将她湮没。

她也不过才二十三四的年纪,别的女孩子可能都还在温馨的家庭氛围里享受父母的呵护。

而她呢,丢了学历,失去至亲,还坐了牢,最后还沾上一身债。

纪冷初一下一下用拳头砸在门锁上,巨大的响声回荡在整个楼道,门锁周围锋利的锯齿将她皮肤生生刮破,眨眼间,指缝里就已经渗满了血渍。

她宛若濒死挣扎的死囚,临终前宣泄着命运不公的忿懑。

蓦的,身后一道厉声呵斥窜入她的耳朵。

“你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