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钟头后,剑南西川节度使府邸,后院大厅之中。
刘莹莹领着徐铭坐在大厅的一侧,而大厅正上方端坐着一个身穿绯色巾帻之服的男人,男人约莫五十岁,长得一双剑眉星目,整个人不怒自威。
这个男人便是剑南西川节度使刘僻,也就是刘莹莹的父亲,徐铭的岳父。
“莹莹,你找我何事?”刘僻开门见山。
刘莹莹还未开口,徐铭却是先行对着刘僻拱手行礼,随后道:“老泰山(古时对岳父的称谓),是我叫莹莹过来,这次来主要是为了莹莹体质一事!”
在回刘府的路上,他已经从军士那里得知自己入赘刘府的前因后果。
原来,刘莹莹一直体弱多病,经常昏倒,刘府花了很多钱,请了无数医师都没能解决,绝望之际,便请了一位江湖术士来给刘莹莹算命。
这术士说刘莹莹体质虚弱的原因是八字不行,需要一个合适的八字与其尽早成婚,否则刘莹莹难活过二十五岁。
而徐铭的八字正好与其相配,外加上徐家在西川之地也算名门望族,并且历来与刘府关系不错,两家门说起来也当户也对,所以徐铭自然成了与刘莹莹结合的最佳人选。
徐铭作为21世纪来客,向来主张婚姻自由的他,对于刘徐两家长辈的做法很是反感,更别谈用八字去解决身体虚弱的问题这种荒谬之举。
所以,他要告诉刘僻真相,以免错上加错,耽误了刘莹莹的治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刘僻眉头一皱,语气极为不耐烦地问道。
刘僻不喜之情形于言表,他显然对徐铭这句话很是反感,不想过多谈论。
徐铭却像是未曾注意刘僻的态度一般,依旧口无遮掩:“我的意思是,你们刘府利用八字约婿这个举动愚蠢至极,说的直白点就是个脑残。”
“混账东西,你可知到你是在与谁说话?”刘僻面色一冷,厉声呵斥,手更是直接放在了腰间佩剑之上。
本来碍于刘徐两家关系,以及徐铭现在的身份,他对于这厮以往的行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知这徐铭这厮竟如此不知趣,胆敢以一介布衣的身份当面辱骂他。
刘僻可是节度使,节度使乃是大唐封疆大吏,堪比先秦时代诸侯王一样的存在,他怎能容忍这种徐铭这种垃圾的轻视与辱骂?
见形势不妙,刘莹莹赶紧出言道:“爹,你莫要生气,徐铭他是与您开玩笑罢了,绝非诚心要侮辱您!”
说着,她连忙朝徐铭使眼色,谁知徐铭明明瞥见了她的眼神,但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情急之下她只好开口:“徐铭,还不向父亲道歉?”
“我可没有开玩笑,我实话实说,凭什么要跟他道歉?”徐铭丝毫不怵刘僻,言语犀利,说完这句后,他还补充道:“你们刘府不问医道却问鬼神的做法着实可笑,莹莹的体虚乃是阴阳之气失衡导致,有先天体虚,有后天体虚,而没有八字体虚,体虚只有食补和药补两种,而没有八字补一说,你们利用八字约婿,就是在置莹莹于死地。”
刘僻眯着眼睛,语气阴冷道:“你可知这些年老夫为了莹莹的身体耗费了多少心血,花了多少钱财,如果食补药补有用,岂会抓你一个废物回来入赘?莫要以为你看了几本医书就敢大放厥词,现在跪下来认错还来得及,否则,我以节度使的身份保证,你人头不保。”
“真是个倔脾气,我怎么摊上了你这么一个岳父。”徐铭低叹一声,又道:“老泰山,你可知虚不受补一说?莹莹就是虚不受补的典型!”
“她脾胃有疾而未根治,脾胃乃是后天生化之源,一切食物药物经脾胃才能入经络遍全身,脾胃有患而不顾,盲目大补非但不能补虚,反而容易起反效果,若是不信,你可问莹莹脾胃是否有恙。”
刘僻身影一顿。
徐铭在刘府呆了几年,从未听说他还会看病,对刘莹莹从来也是不管不顾,根本不会知道她的病情。
可现在却对莹莹的情况这般了解,难不成这小子是开窍了,专门询问了刘莹莹?
“爹,莹莹的脾胃之疾已经被徐铭诊断,并且开了药方,这药方连城中药王都惊叹,甚至说自愧不如。”刘莹莹见刘僻不语,还以为他怒在心头,连忙将写着药方的草纸拿了出来。
“还有这种事?”刘僻明显有些愕然,这病居然不是刘莹莹主动告诉徐铭的,而是徐铭诊断出来的,这与他脑海所想相去甚远!
更让他惊愕的是徐铭药方竟然让药王自愧不如,药王是谁?药王在城内的名誉和实力那是响当当的,哪怕是整个西川医者中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药方想要入他眼,那可不容易,更别说是让他自愧不如了!
刘莹莹颔首一点:“爹,你也略懂一些医道,这药方我虽然看不懂,但是爹应该看得懂。”
说着,他便将手中药方递给了刘僻。
刘僻的确略懂医药。
这些年他不仅请了诸多名医为刘莹莹诊治,甚至自己都遍查古籍,遍翻医书来寻求补救刘莹莹体虚的方法,经过多年的医书熏陶,早已懂得医术与用药。
见刘莹莹拿出药方,他便伸手将其接了过来,而后一丝不苟的阅览着药方之上的每一个字,紧紧一刹那,他的神色便由诧异变成了不敢相信。
这药方绝对是古籍之上没有的,唐朝医学古籍有名的并没有几本,每一本他都读过,但是所有典籍都没有记载过这个药方。
这药方中所用的每一味药都极为讲究,整个药方的药属性相辅相成,看似不温不火,实际上这正是把副作用降到了最低的体现,多余的药效都因为彼此属性互相抵消,最后只留下调理脾胃的疗效。
这药方已经对药理和药的属性把控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尤其是剂量的控制更是精妙无比,一两不多一钱不少。
连他这个略懂医学的人都觉得这药方简直是神来之方,也难怪药王那种名扬半个西川之地的名医会觉得自愧不如了。
“这真是你开的药方?”刘僻攥着药方,紧皱眉头。
徐铭自然不会否认。
“除了我还有谁?”
“这药调理脾胃甚好,没有副作用不说,见效也比其他药方更快,完全适用于莹莹。”
刘僻只感觉自己脑袋一阵云里雾里的。
自古以来能开出精妙药方者,哪一个不是行医多年经验丰富的名医?
哪一个不是师出名门,有前人积累铺路的医者?
若是一个七老八十的医者开出此等药方,并不多令人惊叹。
可是眼前这个徐铭只有十七岁,难道真是自己看走眼了,徐铭并不是什么纨绔废物,而是深藏不露的医术高手?
沉吟片刻,他似乎想起什么,问道:“你除了治疗胃病以外,可还会诊治其他病症?”
徐铭身影一滞。
来刘府之前,他就已经在脑海中将这个朝代的历史回顾了一遍。
刘僻先前的话,想来是让他救治其妻子。
根据野史记载,剑南西川节度使刘僻的夫人常年卧病在床,后来刘僻起兵造反失败时后随刘僻一起被斩杀。
本来野史不怎么可信,但徐铭从原主人记忆里发现,这几年的确从未见过刘僻的夫人,也就是自己的岳母,可见野史中某些东西还是有概论的。
现在的他正想要为自己正名,这恰恰是一个机会。
如果自己成功救治岳母,到时候不但能将纨绔废物的帽子彻底摘掉,同时自己还能摇身一变,成了节度使夫人的恩人,大幅度提高自己在唐朝的存活几率。
就算失败,刘僻也不会怪罪他,毕竟这些年刘僻也没少请名医前来,但是都没效果,也不差他徐铭一个。
所以,无论输赢徐铭都是不亏的。
不过,现在暂时不能直言开口,还是得从旁侧击,试试刘僻,不然一旦暴露自己的知晓岳母情况,那就危险了,因为岳母的病在刘府根本没几个人知晓,连原主人记忆里也没有任何印象。
“老泰山,我徐铭并非只能诊治胃病,常见的疑难杂症我都能诊治,尤其擅长卧病在床,昏睡不醒,神志不清等症状。”
徐铭这句话是故意说给刘僻听的,若是自己岳母当真如野史记载一般卧床多年而不得治,那刘僻在听见自己这句话时肯定会对此有所反应。
徐铭说这话时眼中余光瞄着刘僻,就是在窥视刘僻脸上的神态,并且他还故意将昏迷不醒,神志不清等字眼加重了语气。
果然,当刘僻听到卧病在床等字眼之时,脸上神情顿时惊喜异常,像是听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样。
他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心中情绪,但语气之中还是夹杂些许激动道:“此言当真?你真对治疗卧病在床,昏迷不醒,神志不清极为擅长?”
徐铭闻言很是自信地点头道:“只要不是不治之症,不然哪怕已经病入膏肓,但凡还有一口气在,我也能救回来!”
刘僻喜上眉头,上前一把抓住徐铭的手道:“你随我来,我有要事找你,莹莹你就先回去吧。”
说着,也不给刘莹莹机会,他不由分说地强拉着徐铭,朝着后院一个大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