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徐铭便被刘僻拉进了刘府后院的主房之中。

刘僻与徐铭站在一张木制大床前,床上躺着一位中年妇女,这妇女正是刘僻的妻子,也就是徐铭的岳母张露雪。

此时的她双眼紧闭,面无血色,嘴唇龟裂,貌似已经失去了感知。

因为,连徐铭二人进屋时,她都没有一丝反应,俨然一副病入膏肓的情景。

“徐铭,这床上躺着的便是你老泰水了。”刘僻指着床上的张露雪,表情有些心痛。

“她已经在床上躺了五年有余,刚开始时还偶尔清醒过来,但后来就算醒了也精神恍惚,现在更是整日昏迷不省人事,你说你对治疗卧病在床,昏迷不醒等症状尤为拿手,不如救治你老泰水试试,若是成功,我必有重报。”

“我试试。”

徐铭走到床边,将半掩着的窗帘拉开之后,直接坐在了床沿上。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他要做的第一步便是望。

他凝神看着张露雪苍白的脸,想要从脸上看出些许导其致昏迷的端倪。

脸上不同的位置分别对应人体内的五腹六脏,若是内部器官病因导致的病症都能从脸上找到答案,比如刘莹莹便是如此。

可张露雪与刘莹莹明显不同,她的整张脸都呈现统一的惨白之色,除了额头之上有些许虚汗以外,根本看不出任何病症的征兆。

既然脸上看不出什么,那就寻得其它办法!

徐铭伸手出来,将手指置于张露雪的鼻下,张露雪气息微弱,若有若无,如果不细心感知,恐怕都感觉不到还有呼吸。

呼吸感知完毕后,他又将张露雪的手拿起,随后把自己的手指搭在张露雪手腕,开始替其把脉。

徐铭深吸了一口气,将整个心神都沉溺在了感知脉象当中。

把脉乃是中医最直接也是最普遍的诊断方式之一,按常理来说无论是严重疾病还是身上小病,通过把脉很容易就可以诊断出结果。

可感知着张露雪的脉象,徐铭的眉头却凝成了一个川字。

张露雪的脉象呈现出软弱无力的跳动之势,整个脉象显得虚浮不定,如同在触摸一根朽木,又像是在感知一根接近枯黄的老葱。

这种脉象是典型的身体过度虚弱反应,正所谓气虚,脉细,血虚,脉如葱管,张露雪的整体脉象便是如此,而且已经极为严重。

但就算到了这一步徐铭依旧不敢确定病因,因为能导致气血虚弱的病因何其之多,其中有先天的也有后天的。

若是气血虚弱,把脉也只能把出病症而已,并不能如其他疾病一样直接把出病因来。

这时徐铭额头上也慢慢冒出虚汗,他突然觉得眼前张露雪的情况有些棘手,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容易解决。

见徐铭面色紧张,额头挂着虚汗,刘僻也感觉一阵揪心,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手。

既然徐铭把脉也查不到病因,那便只剩望闻问切中唯一一个办法了,那就是根据自己得到的脉象来询问刘僻张露雪的情况。

虽然可以导致气血虚弱的病因繁多,但是每一种病因呈现出来的症状都会有所不同,想要确定张露雪究竟是因何致病,就只能询问刘僻张露雪在病发时的症状,以症状来筛选病因。

就在他刚准备开口询问刘僻一些情况时,徐铭眼前便再度浮现出一行字。

「张露雪,36,长久昏迷,神志不清,气血虚脱症状,病因亡阳,阳气耗竭,阴阳失衡,导致昏迷。」

十秒后,字迹消失,仿佛从没出现过一样。

这一次,徐铭可以确定,这就是他的金手指,可以无条件获取别人的身体情况。

文字消失后,他心里也一喜,因为这行字已经告诉了她导致张露雪长期昏迷不醒的原因便是亡阳,这省去了徐铭不少事。

徐铭这才明白为何自己半天也探查不到病因,因为亡阳之症不同于其他,亡阳顾名思义便是体内阳气不足,或者说阳气耗尽。

亡阳患病从根本上便不同于其他因为身体器官机能受损导致的患病,是很难从脸上或者脉象之中将其诊断出来的。

“情况怎么样?”见徐铭迟迟不说话,刘僻攥着手,有些心急问道。

徐铭干咳一声:“倒不是难以诊断,只是病情有些严重罢了,从脉象来看的话主要是因为气虚与血虚,但我有个问题想询问您一下。”

“有何问题,你但说无妨!”

“老泰水清醒之时是否说过浑身发冷,感觉体内空虚,整个人飘忽不定仿佛失去了重心?”

刘僻思虑片刻,然后点了点头颇为肯定的说道:“的确说过。”

徐铭笑了笑:“那就对了,我已经知晓老泰水的病因了。”

“什么?!”刘僻闻言虎躯一震,不敢相信地看着徐铭说道:“你确定没有开玩笑?”

自己夫人卧床已经数年,这期间自己不知道请了多少医师前来诊治,其中不乏经验丰富的名宿,也不缺大唐的医师中的新秀,包括药王。

但这些人,要么就是诊断不出什么病因,要么就是诊断了许久也不敢确定,没有一个人能给出明确的说法,给出的药方吃了也毫无作用。

而徐铭竟然只耗费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将病因诊断了出来,并且看他自信的样子,好像对诊断结果非常有把握。

想到这里,他呼吸急促:“快说说,这病因到底是什么?”

“老泰水神志昏迷,目合口干,鼻鼾息微,两手撒开,汗出,是为脱证表现......”

刘僻眉头一皱:“是这样,但这只是症状,并非病因。”

脱证是他自己都知道的,这些年请了诸多名医前来为自己妻子诊治,每个人都能准确说出病症,可每个人都不能诊治出病因,更别提对症下药了。

现在徐铭张口就是脱证表现,这让他下意识认为徐铭恐怕也会与其他医者一样,只能诊断出症状而说不出病因。

“您别急,我还没说完。”徐铭摸了摸张露雪额头上的虚汗,手被打湿后,捻着手中汗水继续说道:“若汗多而粘,汗出而冷,四肢逆冷,舌淡白,脉微细欲绝,此为亡阳。”

刘僻听后顿时皱起眉头,亡阳这个词他还从未见其他医者口中提起过。

这意味着徐铭似乎发现了与其他医者不同的东西,这无疑是令他又喜又疑,喜的是有了新发现,疑的则是不太相信徐铭的新发现可信,而且他心里怀疑远超惊喜。

“亡阳是何症状?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徐铭解释道:“这亡阳就是导致老泰水脱证的病因,人体内之气阴阳相衡,阳多阴虚则病,阴盛阳衰亦病,亡阳顾名思义便是阳气衰微,阴阳失衡,气竭献脱,从而导致心神迷失,昏迷不醒。”

“那这亡阳可有根治之法?”刘僻追问道。

徐铭极为肯定:“能诊断出症状,当然就有医治之法。”

刘僻喜出望外,激动的抓住徐铭的肩膀。

“此话当真?”

徐铭神色平静:“自然当真,家里可有针灸所用的银针?”

“有有有,你等着。”刘僻连忙松开徐铭,转身朝屋外快步取银针而去。

不多时,他重返屋内,手中还多了一卷羊皮制成的包裹。

“这里面便是银针了。”

徐铭接过羊皮包裹,将其打开,上面穿插着数十根大小不一的银针。

他抽出其中一根银针,然后将其在身侧蜡烛之上炙烤片刻。

随后,将第一根针刺入了张露雪的内关穴之中。

紧接便是第二根,刺入了张露雪的太椎穴之内。

第三根,第四根则是分别刺入了百会与涌泉穴。

旋即,他再抽出一根刺入了张露雪的十宣穴位之中,但只是采取点刺。

不一会儿,张露雪的十宣穴便涌出了血液。

刘僻有点担心,但徐铭却并未理会,又抽出一根针来。

这根针他并未如同前几根一样去蜡烛之上炙烤消毒,而是直接将其拿在手里,在张露雪人中穴的位置快速上下晃动起来,未曾将其刺入张露雪的皮肤之内。

刘僻见此,大为不解:“你这是......”

他一生所见的医师针灸数不胜数,但是每一位医师针灸都是将针刺入病人体内的,像徐铭这种紧紧在穴位之上做晃动而不刺入体内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这叫雀啄刺法!”徐铭一边上下晃动着针,一边回答:“顾名思义,此针灸便如同麻雀啄食一般,看似我未曾将针插入人体内,实际上只是因为扎得比较浅而已。”

刘僻大惊失色。

还能这样?

真的假的?

他定了定神,缓缓发问:“这针灸需要多久才有效果?”

“马上就有效果。”

“嘶!”刘僻再度吃惊。

她夫人可是昏昏沉沉整整五年,期间试了无数方法都没有效果,徐铭只是凭借针灸,就能立马起效果?

究竟是夸大其词,还是有着绝对的把握?

他张嘴正准备说点什么,但眼皮却是刹那一跳,整个人也是愣在了原地,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更是被他咽了回去。

床上的张露雪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而且眼神也不再像之前一般迷离恍惚,显然有了一丝生机。

徐铭所谓的马上见效......居然是真的!!!